秋末的雨下了整整三天,青瓦巷的石板路沁着潮气,倒映着两侧斑驳的墙皮。巷尾那间挂着闲人免进木牌的画室,像一枚生锈的图钉,死死钉在这条老巷的尽头。
李警官推开画室木门时,铁锈摩擦的声响在雨雾里格外刺耳。画室主人周棠的尸体是昨天清晨被发现的,报案人是她的学生,说约定好上课却敲不开门,从后窗瞥见她倒在画架旁。
死者头部有钝器伤,死亡时间初步判定在周三晚八点到十点之间。年轻警员小陈指着地上的粉笔线,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门窗完好,应该是熟人作案。
李警官蹲下身,目光扫过散落的颜料管。钛白和赭石混在木地板的缝隙里,像凝固的血迹。画架上绷着一张未完成的油画,主体是穿旗袍的女人背影,背景却用了大面积的靛蓝,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她最近有什么异常吗?李警官问。学生说她上周开始失眠,总说有人在窗外看她。小陈翻开笔录本,邻居反映,周三下午四点左右,见过一个戴黑色口罩的男人进了画室,二十分钟后离开。
李警官站起身,走到窗边。老式木窗的插销是坏的,轻轻一推就开了,外面是窄窄的后巷,堆着几个废弃的纸箱。描述一下那个男人的样子。身高大概一米八,中等身材,穿深色连帽衫,戴黑色口罩和棒球帽,看不清脸。小陈念着邻居的证词,但邻居说,他走路的姿势很特别,左肩比右肩稍低,像以前受过伤。左肩比右肩低?李警官的指尖在窗沿顿了顿。这个细节让他想起一个人——周棠的前男友,张诚。
张诚的画廊离青瓦巷只有两条街,玻璃门后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李警官推门进去时,他正蹲在地上整理画框,听到动静猛地回头,手里的螺丝刀一声掉在地上,李警官?张诚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笑容有些僵硬,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他穿一件灰色羊毛衫,袖口磨得起了毛,头发比上次见面时短了很多,露出光洁的额头。李警官的目光落在他的肩膀上——果然,左肩微微下沉,是旧伤的痕迹。三年前张诚在工地上摔过一跤,锁骨断了,痊愈后就留下了这个毛病。
周棠死了,李警官开门见山,语气平静,昨天早上发现的,在她的画室里。张诚的脸色瞬间白了,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画架,上面的油画地掉在地上,玻璃画框裂了一道缝。死了?怎么会......他的声音发颤,眼神里满是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初步判断是周三晚上,李警官盯着他的眼睛,周三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你在哪里?张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头去捡地上的画:周三......我在画廊整理画,下午来了几个客户,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有人能证明吗?客户算吗?张诚的声音低了些,还有隔壁花店的老板娘,她送花过来的时候看到我了。李警官点点头,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周棠的邻居说,周三下午四点左右,有个戴黑色口罩的男人进了她的画室,身高体型和你很像,走路姿势也一样,左肩偏低。张诚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不是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慌乱,我没去过她的画室,自从去年分手后,我就再没见过她。
是吗?李警官转过身,目光锐利,但据我们了解,上个月有人在青瓦巷看到过你,就在周棠画室对面的咖啡馆里。张诚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我......我只是路过,进去喝杯咖啡而已,没去见她。
为什么不去见她?李警官追问,你们虽然分手了,但认识十年,总该有点情分。
张诚的眼神黯淡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分手的时候闹得很难看,她说不想再见到我。我......我不想打扰她。李警官没有再说话,只是环顾画廊四周。墙上挂着的大多是风景画,色彩明亮,和周棠画室里阴郁的风格截然不同。角落里放着一个画筒,露出半截画布,上面隐约能看到青瓦巷的轮廓。这画是你最近画的?李警官指着画筒问。
张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微变:是......之前去采风的时候画的,还没完成。李警官走到画筒前,抽出那幅画。画布上是青瓦巷的远景,夕阳的金辉洒在石板路上,尽头那间画室的窗户里,隐约有个穿红色连衣裙的人影。画的右下角标着日期——周三下午三点。
周三下午三点,你在青瓦巷采风?李警官的声音冷了几分,但你刚才说,周三下午你一直在画廊?张诚的脸瞬间涨红了,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我......我记错了,他结巴着说,是周二去的,日期标错了。是吗?李警官把画放回画筒,周棠的画室里有一幅未完成的画,画的是你。穿着灰色羊毛衫,站在画廊的落地窗前。张诚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画我?她......她为什么要画我?
或许是想告诉你什么,李警官看着他,比如,她知道你周三下午去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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