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你当真以为,没有陛下他老人家的点头,我朱剩……敢动他的贡田?”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滚滚天雷,在张德福的耳边轰然炸响!
“陛……陛下……”
张德福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得滚圆,瞳孔里写满了极致的惊恐与茫然。他跪在地上的身子猛地一软,像是被抽走了浑身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瘫了下去。
告御状?
他拿什么去告?
他要告的临淮王,干的竟是陛下亲自点头的事!他要去告的状,岂不是在打陛下他老人家的脸?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临淮王作对,而是在跟那高居龙椅之上的天子作对!
这个念头一起,张德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手脚冰凉,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粗布衣裳。他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在短短几个呼吸间,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变得一片死灰。
完了……
这回是真的完了……
朱剩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冷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
对付这种犟骨头,就得一棒子把他打蒙,打到他怀疑人生。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威胁的话,而是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背着手,踱步到那片刚种下的试验田前,声音悠悠地响起:
“老张啊,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种这东西吗?”
张德福脑子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朱剩的背影。
“因为我大明的百姓,太苦了。”
朱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年年不是旱就是涝,辛辛苦苦种一年地,到头来可能连肚子都填不饱。本王在梦里得神仙指点,得了这红薯和辣椒。红薯,耐旱耐瘠,一亩地产量能顶得上你们现在种的粮食十亩!辣椒,能让兄弟们在冬天吃上一口热乎的,浑身暖洋洋,少生病!”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农官和农户,眼神里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真诚与炙热。
“本王折腾这么多,不是为了自己享乐,更不是为了糟蹋东西!本王是想让你们,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吃饱饭!顿顿有干的,冬天有暖的!本王想让你们的孩子,再也不用饿着肚子啃树皮、吃观音土!”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张德福和所有农户的心坎上。
吃饱饭!
这三个字,对这些伺候了一辈子土地的人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顽劣不堪的王爷,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朱剩见火候差不多了,走到张德福面前,亲自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老张,你在这皇庄干了一辈子,论种地,你比本王懂得多。现在,本王给你一个机会。”
他盯着张德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这‘暖棚项目’的总管!这片地,这暖棚怎么搭,怎么管,都交给你了!你手底下这帮老兄弟,也都归你调遣!”
“我……我?”张德福彻底蒙了,他结结巴巴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一刻还要死要活地去告御状,下一刻,自己就成了总管?
“怎么?不愿意?”朱剩眉毛一挑,“还是说,你信不过本王,也信不过陛下?”
“不!不敢!老朽不敢!”张德福吓得一个哆嗦,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
“那就给本王立个军令状!”朱剩声音陡然拔高,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带着人,给本王把这暖棚搭好,把这红薯苗育好!要是成了,等秋后丰收,本王亲自在陛下面前为你请功,让你当大明农官的第一人!”
他话锋一转,声音冷了下来:“可要是你阳奉阴违,给本王动了歪心思,耽误了大事……别说你这颗脑袋,你全家老小,都得去给这片地陪葬!”
恩威并施!
张德福听得浑身一颤,他看着朱剩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又想起那句“陛下点头了”,最后,脑海里回荡着“让天下人吃饱饭”的宏愿。
他心中的所有疑虑、不甘和恐惧,在这一刻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动和使命感。
“噗通!”
张德福猛地挣开朱剩的手,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这一次,不是惊恐,而是决绝!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声如洪钟:
“王爷放心!老朽张德福,今日就将这条老命卖给王爷了!若是不能让这神种发芽,不能让暖棚建成,不用王爷动手,老朽自己提头来见!”
“好!”朱剩仰天大笑,心中一块大石彻底落地。
搞定!
……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南郊皇庄展现出了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张德福就像是换了个人,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他拿着朱剩画的简易图纸,带着一群老农官,天天泡在地里,研究怎么搭建才最稳固,怎么覆盖油纸和棉布才能最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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