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外十五里荒径,一个身影在暮色中蹒跚前行。少年身上的灰布褂子早被岁月啃出了窟窿,肩头处的破洞像张大嘴,露出里面黢黑的皮肤。裤子更像是用碎布胡乱拼凑起来的,膝盖位置磨得发亮,补丁摞着补丁,深浅不一地裹在干瘦的腿上,裤脚被泥渍浸成了硬壳,走起路来簌簌掉着碎屑。那双露趾的布鞋早没了鞋帮,脚趾头从破洞里探出来,沾着褐色的泥垢。头发像团打结的乱麻,油腻地贴在额角,几缕枯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浑浊的眼睛。脖颈上的污垢积成了深色的纹路,和那件看不出原色的围脖死死缠在一起,风一吹,便扬起细小的灰尘。
“老子终于回来了。老朱哎,你等着,看小爷不坑死你的。”少年咧开缺了颗门牙的嘴,对着金陵城的方向啐了口唾沫。
金陵城门外,守卫横戟拦住少年:“站住!哪里来的乞丐,要饭要到天子脚下了?”
“你大爷的!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小爷是谁!”少年跳着脚,破布鞋上的泥点甩到守卫甲胄上。
守卫半信半疑地凑近打量,眼前分明是个浑身恶臭的小叫花子,蓬头垢面,衣裳褴褛,哪里有半点贵气。
“我管你是谁,再不走,我可要不客气了!”守卫握紧长戟,寒光逼近少年鼻尖。
“小子,跟小爷不客气?看看这是什么!”少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枚漆黑令牌,上面“临淮”二字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守卫看清令牌的瞬间,脸色骤变,手中兵器“当啷”坠地,扑通跪了下去:“王爷!小的有眼无珠,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叽叽歪歪的!去给朱老头传话,就说小爷我回来了!”少年一脚踹在守卫屁股上,大摇大摆往城门走去。
这少年名叫朱剩,他爹正是朱元璋的三哥朱兴祖(朱重七),实打实的大明皇室成员。可这小祖宗哪有半点皇室风范,整日里偷鸡摸狗,缺德事干了一箩筐。
这不,巡城御史毛襄带人找到他时,朱剩正站在大石头上,扒着邻居张寡妇家的窗户。
“真白!瞧瞧这大屁股,保准能生四五个娃子!”朱剩流着哈喇子,两只贼眼直勾勾盯着屋内。
身下的小胖子急得直拽他的裤腰。
“死胖子,催什么催!小爷我还没看够呢!”朱剩反手一巴掌拍在胖子脑袋上。
小胖子委屈地憋红了脸,哆哆嗦嗦抬手指向朱剩身后:“剩哥,你身后……”
“我身后怎么了?”朱剩不耐烦地回头,顿时僵住了。只见领头的男人身着织金锦袍,腰间玉剑熠熠生辉,身后还跟着几个佩刀的官差,眼神冷得像冰。
“朱剩,凤阳人氏,年方15岁,父亲朱重七?”锦衣男人沉声道。
“正是小爷!你们是谁?”朱剩梗着脖子,强装镇定。
“跟我走一趟,有人要见你。”
“你算哪根葱?我凭啥跟你走!”
两人的争吵声惊动了屋内的张寡妇。
“谁?谁在外面?”
朱剩和小胖子吓得脸色煞白,撒腿就跑。就在这时,张寡妇从窗户探出头,一眼瞧见毛襄等人,二话不说,端起澡盆就泼了出去。
朱剩和小胖子扶着歪脖子树,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还好小爷我跑的快,要是被那娘们发现,还不得脱层皮。”朱剩喉结上下滚动着吞咽唾沫。
小胖子眼巴巴盯着朱剩,肚腹发出饥肠辘辘的咕噜声:“剩哥,现在我们去哪啊,我饿了。”
“吃,吃,就知道吃!”朱剩踹了脚树干,惊起两只灰雀。可话音未落,他自己的肚子也跟着不争气地哀鸣。从穿越到现在已经12年了,自己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他还是江城医院的妇产科医生,号称“妇女之友”,却因工作性质遭相恋三年的女友提分手。他与江城首富家二公子在KTV借酒消愁时,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就成了病于膏肓的3岁孩童。
夜晚,烛火摇曳的土坯房里,床榻上的妇人气若游丝:“重七,剩子是撑不过今晚了。”
“娘子,是我对不起你,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还让我们的孩子……”男人蹲在床边,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抚过孩子滚烫的额头。
朱剩当时被困在羸弱的小身体里,听着夫妻二人绝望的对话,这才明白原主因重病无钱医治,才给了自己“鸠占鹊巢”的机会。求生本能驱使他调动最后气力,让陷入昏迷的躯体爆发出啼哭:“哇——哇——”
“娘子!孩子哭了!孩子哭了!”男人突然抓住妇人的手,砍柴刀“当啷”砸在泥地上,惊得墙角的老鼠窜进破洞。
“我听到了!狗剩还有救!”妇人挣扎着要起身,却因长久饥饿眼前发黑,“你快去王员外家借点钱,去给狗剩请个大夫……”
三日后,老郎中收起银针,捻着山羊胡啧啧称奇:“真是奇迹,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挺过来了。我开三剂药,服完基本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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