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悦来客栈住了几日,火麟飞算是彻底摸清了庆州府东南西北各大美食聚集地。他每日早早出门,像一只精力旺盛的寻血猎犬,穿梭于大街小巷,将各种认为李莲花会喜欢或可能有营养的吃食买回来,变着花样地投喂。
李莲花则似乎真的忙于“访友”和“确认事情”,时常独自外出,归来时眉宇间总带着一丝难以化开的疲惫,有时身上还会沾染极淡的、若有似无的药草或……香火气息。火麟飞问起,他只含糊说是去拜访了几位旧识,或是去药堂看了看。
火麟飞虽心思直率,却不傻。他看得出李莲花心事重重,这庆州府于他而言,绝非“探望故人”那么简单。但他牢记着李莲花“不必陪同”的话,也尊重对方的**,只将疑惑压在心底,用美食和沿途听来的各种趣闻轶事来分散李莲花的注意力。
这一日午后,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两人不便外出,便窝在客栈二楼的房间里。火麟飞摆弄着他新买的一套本地流行的“六博”棋具,试图学会规则,而李莲花则靠窗坐着,翻阅火麟飞前几日买回的那本风物杂记。
窗外雨声沙沙,屋内倒是难得的静谧。火麟飞摆弄了半天棋子,觉得这游戏规则繁琐,远不如直接动手来得痛快,便有些意兴阑珊。他丢下棋子,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匆匆避雨的行人,忽然想起一事。
“莲花,我这两天在茶馆听说书,又听到不少人议论五年前东海那档子事儿。”火麟飞转过身,背靠着窗沿,双手环胸,“都说那四顾门门主李相夷多么惊才绝艳,侠义无双,可惜被奸人所害。那金鸳盟盟主笛飞声是个大魔头,杀人如麻。”
李莲花翻书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并未抬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示意他在听。
火麟飞却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他特有的、那种混合着好奇与不屑的点评:“不过,我听着听着,倒觉得有件事挺有意思的。”
“哦?”李莲花终于抬起眼,看向他。
“你看啊,”火麟飞来了谈兴,分析道,“李相夷失踪五年,生死不明,他那个四顾门,听说也散得差不多了。可笛飞声呢?虽然当年也重伤,还被手下捞走了,但这五年,金鸳盟好像也没彻底垮掉,至少名头还在,那个叫什么角丽谯的圣女,不是还把摊子撑起来了吗?”
他挠了挠下巴,继续发表他的高见:“这说明啥?说明笛飞声那家伙,对手下可能还真有点道道。至少他出事了,还有人真心实意去捞他,去维持他的基业。反观李相夷那边……啧,听说他当年身边亲近的人也不少,这一出事,树倒猢狲散,真是人情似纸张张薄啊。”
他这话说得随意,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了李莲花心中最隐秘、也最不愿触碰的角落。李莲花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有些泛白,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火麟飞并未察觉李莲花的异样,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所以我就在想,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天天把侠义、正道挂在嘴边,像李相夷,画的饼肯定又大又圆,什么匡扶正义、守护苍生,听着多唬人。可底下人跟着他,除了名声好听点,实际捞着啥好了?他一出事,饼没了,队伍也散了。”
“再看笛飞声那边,魔教头子,名声是臭,估计也没少给手下画饼,什么称霸武林、共享富贵之类的。但人家至少看起来实在点?或者笛飞声对手下确实有能让手下死心塌地跟着他的本事?不然那个角丽谯凭什么那么卖命?”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得有理,总结道:“要我说,不管是什么阵营,白的黑的,当头的要是光会画大饼,饼画得天花乱坠,却一口实际的都不给手下吃,那迟早得完蛋!你让人卖命,总得让人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吧?要么是能打胜仗分战利品,要么是能学到真本事提升自己,要么是受了委屈你能真给他出头……总之得有点干货!”
他走到桌边,拿起一块李莲花没动过的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就像我以前……嗯,在家乡那边,也见过不少头头脑脑。有的就会空喊口号,什么‘为了荣耀’、‘为了未来’,屁用没有!大家跟着你,是要解决眼前的问题,过上好日子的!你光指着远处那个饼,却让手下现在饿着肚子拼命,谁干啊?”
“真正的领导者,得专注于当下!”火麟飞用力挥了挥手,强调自己的观点,“你得带着大家,把眼前的一件件小事做好,打下一个山头,就让大家吃饱一顿;解决一个麻烦,就让大伙松快一会儿。每一步都得有每一步的收获,大家才觉得跟着你有奔头,这路才走得踏实!要不然,饼画得再大,走不到跟前,队伍自己就先饿散架了,或者看到别的山头有现成的饭吃,直接就跑过去了!”
他最后嗤笑一声:“所以啊,我看那些吹得天花乱坠的,不管是李相夷那样的正道之光,还是笛飞声那样的邪道巨擘,要是连最基本的‘让跟着自己的人过得下去’这点都做不到,那所谓的宏图大业,不过是空中楼阁,忽悠傻子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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