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残阳将稀疏的林地染上一片昏黄血色。
商队正沿一条荒废小道前行。
陈理传音几人:“前边有两个斥候小队,咱们要不要等等或者绕路?”
“正常前进吧,绕路或者停下不免引起怀疑,一会儿楚师弟解决下,我看林子里好像有几只野猪。”陆九渊传音回复。
“好!”楚药闭眼打盹,但显然是听到了传音。
刚绕过一处山坳,前方竟传来兵刃交击与压抑的嘶吼声——他们‘不慎’闯入了一处两国斥候小队正在生死相搏的区域!
流矢嗖嗖地从林间掠过,钉在车篷或树干上,尾羽兀自震颤。
双方斥候约有十余人,正以树木为掩体激烈交锋,战况胶着,一时间竟无人察觉这支意外闯入的商队。
然而此时后退已然来不及,一旦动作过大,极易被双方同时视为敌人攻击。
一直缩在车辕旁仿佛打盹的楚药,此刻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总是睡眼惺忪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光,他低声飞快道:“交给我了!”
说罢,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色泽沉黯、仿佛被摩挲了无数次的古朴木哨,放入口中。
没有响亮刺耳的声音,只有一阵低沉呜咽、似有若无的古怪音调,借着风势,悄然钻入附近茂密的山林。
不过片刻功夫,林地深处便传来灌木被剧烈撞动的哗啦声响,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暴躁的哼叫!
只见足足二三十头受了惊、獠牙狰狞的野猪,红着眼睛,如同一股失控的褐色洪流,从林间猛地冲了出来,不分敌我地朝着厮杀正酣的人群横冲直撞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打断了激烈的战斗。
“什么东西?!”
“小心侧面!”
“该死!是野猪群!”
斥候们猝不及防,阵脚大乱,不得不慌忙闪避或格挡这些疯狂冲撞的野兽,怒骂声、野猪的嚎叫声、以及被撞倒者的痛呼声响成一片。
“就是现在!快走!装作惊慌失措!”陆九渊立刻抓住时机,压低声音催促。
车队立刻行动起来,“惊慌地”甩动鞭子,拉车的驮兽也仿佛受了惊,跟着野猪群冲出的方向“仓惶”奔逃。
一行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支被无妄之灾吓得魂飞魄散、只顾逃命的普通商队,很快便冲出了这片混乱的交战区域,将喊杀声与野猪的嚎叫远远抛在身后。
直到再也听不见身后的动静,众人才稍稍放缓速度。
楚药早已收起了木哨,重新变回那副懒散模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几人投来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心照不宣的了然。
车队一路前行,终于抵达了一处重要的关隘。
此关卡守备森严,刁斗林立,气氛远比之前经过的小哨所凝重得多。
一名眼神油滑、嘴角下撇的税吏带着几名兵丁,大摇大摆地拦在车队前,目光贪婪地扫过那些货箱。
“停车!验货!”税吏拖长了声调,用手头的木尺不耐烦地敲打着车辕,“看你们这货物不少啊……这兵荒马乱的,路上可不太平。
要想顺顺当当过去,这‘保护费’嘛……呵呵,可得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高得离谱的数字。
陆九渊眉头微皱,正要上前周旋,却见账房先生陈理已先一步踏出。
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甚至有些拘谨的笑容。
“这位官爷,请息怒,请息怒。”陈理的声音平和清晰,“小可正是本队账房,专司银钱货物往来。您方才所说的数额,似乎与《七国通商税例》第三章第十二条之规定颇有出入。可否容小可为您细细分说?”
不等税吏反驳,他便翻开账本,语速平稳却不容打断地继续道:“您看,我等所运皆为粗劣之物,成本核计如下……沿途损耗依惯例当扣除两成……据此地税率,应缴税额实为该数。”他指着账本上一串串密密麻麻却条理分明的数字,引经据典,从成本核算讲到合理利润,再到地方税率浮动区间,数据之精准,逻辑之严密,令人瞠目。
那税吏起初还试图插话,很快便被一连串的数字和条款绕得头晕眼花,脸上贪婪的表情逐渐被困惑和茫然取代,试图抓住某个漏洞,却被陈理更详尽的计算和更准确的援引轻轻挡回。
半盏茶后,税吏额角冒汗,看着那本天书般的账册和眼前这个依旧态度恭谨、却仿佛有无数字符在周身盘旋的账房先生,终于败下阵来,悻悻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算你狠!就……就按你说的数交!赶紧过去!”他感觉自己再听下去,脑袋都要炸开。
陈理这才合上账本,微微躬身:“官爷明鉴。”
随即利落地如数缴上正常的税额,车队得以顺利通行。
另一日傍晚,车队在一处荒废村落旁扎营休憩。
几个当地驻军的兵痞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地靠近,看着车上的货物,眼中流露出不怀好意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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