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都,摘星楼上。
月色倾泻而下,照亮着屋舍。
再次怦然心动的靳曜容专注地盯着紧握着栏杆的青年,犹如被随手撒下的鱼饵屡次钓上来的河鱼。
郁离只是开口,他便已丢盔弃甲。
他在心里回想着郁离说的那番话,与国师的种种过往也跃然眼前。
他初次记住国师是父皇驾崩之际。
五年前父皇意外遇刺,御医难救,不得不临危授命令他继承皇位,并断断续续地说了如何对待国师。
父皇当年濒死之际曾言明:“龙阙国师必须世代传承,若遇难事,尤其是灭国之危可去求助国师。”
“……摘星楼是太祖皇帝钦赐给历任国师的观星之所,你继位以后必须要好生修缮莫出任何岔子。”
“国师是龙阙镇山石,尔当敬之…(却断断不能信任他)”
只是父皇还没说完,就断气了。
他把父皇的话听了进去,继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修缮摘星楼,可自那以后国师便越发深居简出。
(萧无妄:这小子上位第一件事就是加固禁锢我的牢笼,指定不是好东西,还是眼不见为净。)
即便如此,他依旧信任、看重国师,甚至还对国师委以重任。
哪怕后来见色起意,也没有逼国师入宫伴驾而是时常前往国师府见对方,但国师却对他不假辞色能避则避,十次去有九次都见不到人。
(郁离:看见你就烦,谁要你来!)
靳曜容不是蠢人,自然可以察觉到国师对他的排斥和厌烦。
那时他以为国师是烦他心怀不轨,如今细细想来却发现远非如此,国师对父皇和他都是冷漠以待。
那种冷漠无情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早前也习惯了国师的冷若冰霜,故而次次都带着厚礼登门拜访,只为博国师一笑。
可他现在发现真相不是这样的。
国师烦他,不是因他心中的妄念,而是根植于心的浓郁恨意。
原因应该就在国师说的兰陵江氏。
但他再三回想,也没想起任何关于兰陵江氏的蛛丝马迹,这个家族的消息好像被抹灭得干干净净。
“兰陵江氏,与你有何关系?”
“你怨孤恨孤,是否也与此有关?”
郁离优雅地靠在栏杆旁,神情淡然却好似藏着无尽的刀剑。
“我生于江家,长于兰陵。”
“兰陵江氏是我的家,却因龙阙国祚延绵而满门尽灭,我全家二百多口人都死在二十年前的夏夜。”
“龙阙皇室和萧绝就是灭门凶手。”
他望向那张佩戴多年的面具,眼底氤氲着凛冽如冰的冷意。
“我本名江聆风,在外逍遥自在。”
“只因身负大气运,便沦为龙阙皇室镇压皇朝气运的棋子和上任国师萧绝摆脱宿命枷锁的工具人。”
“杀我全家的人为我更名萧无妄,让我此生毫无妄念地待在庆都,替你们龙阙皇室镇压气运、延长国祚,一辈子都只能做皇室圈养的雀鸟。”
“如此深仇大恨,我怎能不怨?!”
靳曜容闻言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国师厌恶他的真实原因。
“原来如此,你恨孤是灭门之仇。”
“先帝和上任国师虽然灭你满门,但他们都死了,旧怨已了,你为何不能走出阴霾开启新生呢?”
“只要你说,孤会放你自由的。”
郁离手指松开,丢掉手里的面具,转身对上靳曜容的眼睛。
他薄唇轻勾,三分嘲弄七分凉薄。
“放我自由?说得可真好听呀~”
“我全家人的惨死在你嘴里就那样轻飘飘地揭过去了,我这些年受的痛苦也被你三言两句抵消了。”
他掐住靳曜容的脖子,面色冷肃地说道:“龙阙不灭,我便永远不得自由,也永远都不能摆脱宿命。”
“陛下,我们之间注定你死我活。”
这位承受着由他镇压气运所带来的好处又受他算计以致亡国的龙阙皇帝,注定死在国破家亡之后。
这是历代国师气运反噬的结果。
龙阙开国皇帝为了延续江山将初任国师拔除羽翼囚于庆都,导致后续国师接连不断地走上不归路。
历任国师的惨局皆因皇室的贪念。
龙阙皇室不凭本事安邦定国,纯靠这种邪门歪道延续国祚。
他们为了一己之私毁掉的是十八个家庭以及包括原主在内的十八个本该在大陆扬名立万的气运之子。
而皇帝和国师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倘若龙阙皇室势强,那么国师自然便是皇室的棋子和傀儡。
反之,国师势强,则龙阙国颓。
而他本身的气运和功德乃至于他的存在都远远强于龙阙国,自然可以布局让龙阙陷于颓势进而覆灭。
如今他在这场厮杀当中大获全胜,一切恶报都将回馈到罪恶源头身上,整个龙阙皇室亦将不复存在。
靳曜容闻言神色大悲,倒退几步。
他慌乱地扶住栏杆,脑中浮现而过的是国师痛恨自己的面容。
“国师,孤不知道,你别恨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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