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巷子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天光和人声。祠堂里彻底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昏暗和死寂。只有林九叔那艰难短促、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呼吸声,在角落里微弱地响着。
胖子背靠着冰冷刺骨的祖宗牌位架,怀里紧紧抱着那本硬皮封面的王家商号族谱。他死死瞪着陈玄墨消失的那条门缝,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墨哥一个人去了…去了逢源北街十七号…那个他小时候就觉得阴森森的老宅…赵金福那老鬼会不会就在那儿等着?那宅子里到底埋着什么?借寿契约上那个被烧得看不清的名字…到底是谁?胖子越想越怕,祠堂里那股陈年的霉味此刻闻起来都带着死亡的气息。
时间像是凝固了。外面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狗吠,都让胖子惊得一哆嗦。他扭头看向草堆上气息奄奄的林九叔,老人灰败的脸在昏暗中几乎看不清,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看不见了。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胖子的心。墨哥怎么还不回来?
就在胖子被恐惧啃噬得快要崩溃时,祠堂虚掩的木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
“嘎吱——”
刺耳的门轴摩擦声在死寂中炸响!
胖子吓得魂飞魄散,怀里的族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向门口那个湿漉漉的身影——
陈玄墨回来了!他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破烂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头发往下淌着水,脸色比离开时更加苍白,嘴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眼底深处翻涌着沉重的寒意。但更让胖子心惊肉跳的是,他手里拖着一个沉重的、湿透的麻袋!麻袋口用粗糙的草绳紧紧扎着,里面似乎装着什么沉重的东西,随着拖动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摩擦声。麻袋表面湿漉漉的,沾满了泥浆,有些地方颜色深得发暗。
“墨…墨哥!”胖子几乎是哭喊出来,想爬过去,却牵动了伤脚,疼得他倒抽冷气,“你…你没事吧?这…这袋子里是啥?九叔…九叔还在那儿…”他下意识地看向角落草堆。
陈玄墨没有回答,他反手关上祠堂厚重的木门,用力插上沉重的门栓。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压抑的气息。他看也没看角落里的林九叔,显然知道老人还在原地。他径直走到祠堂中央,将那个沉重的麻袋“咚”地一声丢在地上。泥水四溅,祠堂里本就污浊的空气瞬间混入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深埋地底的陈腐泥土、高度腐烂的甜腻恶臭、还有浓重的血腥气!
“打开。”陈玄墨的声音嘶哑低沉,像冰碴子刮过骨头。
胖子看着地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麻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咽了口唾沫,忍着恐惧和脚踝的剧痛,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祠堂地面冰冷的湿气刺骨。他颤抖着伸出手,解开麻袋口粗糙的草绳。
那股恶臭更猛烈地冲出来!胖子被熏得眼前发黑,强忍着呕吐的**,用力扒开麻袋口。
里面是泥土。大量湿漉漉、粘稠发黑的泥土。但在这些泥土中间,赫然裹着一具小小的骸骨!
骸骨极其瘦小,蜷缩着,骨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黑色,表面布满细小的孔洞和裂痕。骸骨上残留着破烂的布片和几缕干枯发黑的毛发。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骸骨纤细的左手腕骨上,系着一截褪色发黑、却依旧能看出原本是红色的细绳!
胖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缩回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麻袋里的东西,牙齿咯咯打颤:“这…这…这是…孩子?!”
“嗯。”陈玄墨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走到破窗下仅存的一点光线里,从怀里掏出那张借寿契约残页。纸张焦黑油腻,被他紧紧攥着。“就在你家老宅后院。埋得很深,上面压着刻了符的青石板。”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地刺向胖子,“门缝里渗出来的黑雾,凝成‘九世偿债’四个字。这红绳…你认得吗?”
胖子的目光死死盯住骸骨手腕上那截褪色的红绳,浑身抖得像筛糠。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久远又极其恐怖的记忆,小眼睛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红…红绳…我…我小时候…”他声音抖得不成调,“好像…好像是有这么个东西…我娘…我娘说…是我太婆给的…说是…说是保平安…每个王家孩子都有一根…出生就系上…系在…系在…”
他猛地停住,像是被自己的话噎住了,胖脸瞬间变得惨无人色!他看看麻袋里那小小的骸骨,又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如同被至亲背叛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
陈玄墨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头寒意更甚。他没有再追问,只是将那张油腻的契约残页在胖子眼前展开,指着被油污和烧焦痕迹糊住、但勉强能辨认出几个模糊笔画的地方——那里原本应该是“乙方”签名的位置。
“名字烧毁了,但契约签在你家老宅。埋着这个孩子的后院,墙根底下,抠出来这个。”陈玄墨另一只手从湿透的怀里摸出一个东西,丢在胖子面前的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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