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术起手，执掌混沌 第105章 市井惊雷

秦王欲观市集，并点名陈昂作陪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在新郑城高层荡开涟漪。

韩王闻讯，自是惶恐又无奈，只得下令加强市集戒备，务必确保秦王安全，同时硬着头皮派人前往紫兰轩“邀请”陈昂。姬无夜方面则保持了诡异的沉默，仿佛对此事漠不关心，但其麾下军士的调动却明显频繁了许多，暗地里波涛汹涌。

流沙众人忧心忡忡。卫庄抱剑立于阴影之中，冷声道：“嬴政这是要把你架在火上烤。”紫女眉间忧色更浓：“市集人多眼杂，最易生变，若有人趁机发难，后果不堪设想。”韩非揉着太阳穴：“阳谋，**裸的阳谋。陈兄，你若不愿，我可设法周旋……”

陈昂却只是平静地整了整衣袍：“无妨。正好也可看看，这新郑城的‘民情’究竟如何。”他目光深远，似乎另有所指。

日上三竿，新郑市集比往日更加“热闹”。表面上人流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贩夫走卒、百姓游人似乎与往常无异。但若细观，便可发现人群中混入了大量精悍的便装护卫，目光锐利，巡视四周；街道两旁的屋顶、阁楼暗处，亦有弩箭的寒光偶尔闪烁；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秦王嬴政换上了一身更为普通的锦袍，但那股王者之气依旧难以完全掩盖。他在几名同样便装的贴身护卫（包括章邯）以及韩非、张良等韩国陪同官员的簇拥下，漫步于市集之中。陈昂则与他并肩而行，神色淡然，仿佛只是陪同一位普通朋友游览。

嬴政似乎兴致颇高，时而驻足观看街头杂耍，时而询问摊贩物价，时而与偶遇的老农闲聊几句收成，显得平易近人，对答之间尽显睿智与博闻。

“韩地富庶，物产丰饶，百姓面貌，确比关中之地稍显安逸。”嬴政对身旁的韩非点评道，语气听不出褒贬。

韩非只能苦笑应对：“大王谬赞，小国寡民，但求温饱罢了，岂敢与强秦相比。”

嬴政笑了笑，转而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昂：“陈先生似乎对此间市井百态，别有一番见解？”

陈昂目光扫过一个正在为几文钱与菜贩激烈讨价还价的老妇，一个蹲在墙角眼巴巴看着糖人摊位的瘦弱孩童，以及远处几个衣着光鲜、纵马而过、对躲闪行人呵斥不断的贵族子弟，淡淡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何处之民，皆有其苦乐，不过表象不同罢了。”

他随口吟出的诗句，却如重锤般敲在众人心上。那强烈的对比与深沉的悲悯，让嬴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神变得深邃起来。韩非、张良亦是面露惭色与深思。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嬴政低声重复了一遍，叹道，“先生此言，振聋发聩，直指根本。寡人受教了。可知易行难，欲使天下无冻骨，何其难也。”

“知其难而为之，方为君之道。”陈昂平静回应。

嬴政深深看了陈昂一眼，不再多言，继续前行。只是他的脚步放缓了许多，观察的目光也更加细致，不再流于表面。

一行人穿过喧闹的主街，拐入一条相对僻静，却汇聚了众多手工业者和售卖精细物件的巷子。这里人流稍少，气氛却似乎更加紧绷。

就在经过一个生意冷清的铜器铺子时，异变陡生！

那原本低头敲打着铜器的店主，眼中猛地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他一把掀翻面前的工作台，无数烧红的铜块和工具劈头盖脸地砸向嬴政一行人！同时，他反手从台下抽出一柄淬毒的短刃，身如猎豹，直扑嬴政！

“有刺客！护驾！”章邯厉喝一声，身形如电，瞬间挡在嬴政身前，剑光一闪，挑飞了大部分砸来的杂物。其余护卫也迅速反应，结阵迎敌。

然而，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刹那间，从两侧的屋顶、阁楼窗户中，射出十数支强劲的弩箭，箭簇幽蓝，直取嬴政及其周围要害！同时，人群中猛地窜出七八个扮作普通百姓的杀手，刀剑齐出，不顾一切地杀来！攻势狠辣凌厉，配合默契，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场面瞬间大乱！百姓惊恐尖叫，四散奔逃，反而冲散了护卫的阵型。

“保护大王！”韩非也拔出佩剑，与张良背靠背，警惕四周。紫女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一个屋顶，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架精巧的弩机，连连发射，精准地射倒了两名屋顶的弩手。

嬴政面对如此突变，脸色虽沉凝，却并无慌乱，在章邯等护卫的拼死保护下，稳步后撤。

陈昂立于原地，并未立即出手。他的目光如电，飞速扫过整个战场。这些杀手的目标明确，就是嬴政，但他们的攻击方式……似乎更侧重于制造混乱和逼迫嬴政移动？

他的灵觉感知到，一股极其隐蔽却凌厉无比的杀气，并非来自这些明面上的刺客，而是源自斜前方一座二层茶楼的雅间！那里，一张强弓已然满弦，锁定的正是嬴政后退的必经之路！这是一个真正的杀招，之前的混乱袭击，都只是为了将嬴政逼入这绝杀一箭的轨道上！

而就在那茶楼之下，一个抱着孩子的布衣妇人，似乎被混乱的人群惊吓，脚下一滑，竟朝着街心摔倒而去，眼看就要被奔逃的人群踩踏！那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电光火石之间，陈昂动了。

他并未去挡那来自茶楼的绝杀一箭，而是身影一晃，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那摔倒的妇人身前，衣袖轻轻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住妇人及其孩子，将她们稳稳地送至安全的墙边角落。

与此同时，他屈指一弹，一枚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铜钱，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向茶楼雅间的窗口！

几乎就在他出手的同一瞬间——

嘣！

茶楼中那蓄势已久的一箭终于射出！箭矢如同黑色闪电，撕裂空气，直取嬴政后心！角度刁钻，时机狠辣，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章邯目眦欲裂，想要回身已是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铛！！！”

一声极其清脆震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爆响！

那支必杀的箭矢，在距离嬴政后心仅有三尺之处，竟被另一支后发先至、从侧面射来的弩箭精准地击中箭簇，双双爆碎成无数碎片！

嬴政猛地回头，看到那爆碎的箭矢，瞳孔骤缩，瞬间明白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而茶楼雅间内，则传来一声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陈昂弹出的那枚铜钱，虽被窗口阻碍未能直接伤敌，却精准地打乱了那名神箭手的呼吸和节奏，更穿透窗纸，击碎了他身旁的茶壶，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身，令他气息一滞，那志在必得的一箭终究偏了毫厘！

而正是这毫厘之差，给了救援者机会！

所有人循着那支救命弩箭射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座更高的钟楼檐角上，一个身着灰色布袍、头戴斗笠的身影傲然而立，手中握着一架造型奇特的劲弩，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那身影一击之后，毫不留恋，身形一闪，便如大鹏般向后掠去，瞬间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屋顶之后。

“追！”章邯惊怒交加，立刻分派人手追击。

而地面的死士刺客见主攻失败，发出一声唿哨，立刻开始不顾伤亡地疯狂撤退，或是服毒自尽，或是试图冲入混乱人群逃离。

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竟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被化解。

嬴政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先是看了一眼钟楼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随即目光落在了刚刚收回手的陈昂身上。

刚才陈昂救助妇孺、弹指惊扰茶楼箭手的动作，看似与化解主要危机无关，但嬴政何等人物，他敏锐地感觉到，那枚铜钱和那支神秘的救援弩箭之间，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仿佛计算好了一般！

是巧合？还是……

韩非、张良等人快步围拢过来，连声问候：“大王受惊了！”“大王无恙否？”

嬴政摆摆手，示意无碍。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杀意与疑虑，目光再次投向陈昂，语气复杂：“方才……多谢先生了。”

他谢的，不仅是陈昂出手惊扰茶楼箭手，更是谢他那看似无意、却恰到好处的一“推”，让他避开了被那摔倒妇孺绊住脚步的微妙瞬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陈昂淡然道：“举手之劳。秦王无恙便好。”

“方才钟楼上那人……”嬴政沉吟道，“先生可知其来历？”他总觉得，那身影与陈昂之间，似乎有种奇怪的联系。

陈昂望向那人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不知。或许，是路见不平之人吧。”

他心中却已了然。那钟楼上的人，身手极高，弩技超群，更关键的是，其身形气质，与他昨夜在废宅感知到的、以及韩非描述的“圭臬先生”极为相似！

是他出手救了嬴政？

他为何要救嬴政？

他又为何恰好出现在那里？

越来越多的谜团交织在一起。

而经此一闹，市集自然是逛不下去了。嬴政在严密护卫下返回馆驿，但临走前，他深深看了一眼陈昂，又看了一眼钟楼方向，眼神莫测。

“查！”回到馆驿，嬴政对章邯吐出只有一个字，冰冷彻骨。

“是！”章邯领命，又道：“陛下，那陈昂……”

嬴政沉默片刻，缓缓道：“一并查。还有那个钟楼上的弩手……寡人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跟寡人下这盘棋！”

另一边，陈昂回到紫兰轩，韩非立刻迎上，心有余悸：“今日好险！多亏了那位神秘的弩手……陈兄，你可知……”

陈昂抬手打断他，目光微凝：“那个摔倒的妇人和孩子，查过了吗？”

韩非一愣：“尚未……”

“立刻去查。”陈昂语气带着一丝冷意，“我以气劲托住她时，感觉到……她身怀不弱的内力，那孩子的哭声，也中气十足得很。”

韩非脸色瞬间变了。

那个看似意外的插曲，难道……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整个新郑城，仿佛变成了一张巨大的棋盘，每个人都是棋子，而执棋者，却隐藏在深深的迷雾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