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术起手，执掌混沌 第6章 傲气暗生 门户之见

霍元甲站在院门口，听到陈昂的邀请，那双沉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动，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与固有的骄傲。他微微颔首，迈步走了进来，步伐沉稳，自带一股名门正派的底气。他先是瞥了一眼旁边恭敬站着的王振海，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八极门在津门也算一大门派，但其弟子向来以勇悍甚至有些粗莽着称，与讲究“灵巧迅疾、法度严谨”的霍家拳路子不同，他内心是有些瞧不上的。此刻见王振海对眼前这个穿着寒酸的年轻人如此恭敬，心下更是存了几分疑虑与轻视。

“林先生方才所言‘气血震荡、声力合一’，听起来确实新奇。”霍元甲开口，语气虽然保持着表面的礼貌，但那股子源自家世和自身天赋的优越感却隐隐透出，“不知师承何门何派？霍某在津门多年，各派名家也算略有耳闻，似乎未曾听闻有此等法门。”

他这话问得看似平常，实则是在盘道，打探陈昂的根脚。若无显赫师承或正宗来历，那这些“新奇”玩意儿，多半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野狐禅，不值深究。

陈昂岂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心中暗笑，果然是这个时期心高气傲的霍元甲。他也不动声色，淡淡道：“家师名讳不便提及，乃是山野隐逸之人，所传也非固定一派一家，只是些强身健体、防身御侮的粗浅道理，比不得霍家拳名扬四海，法度森严。”

他越是说得轻描淡写，霍元甲心中的疑虑反而越重。山野隐逸？非固定一派？这听起来就更像野路子了。他脸上的神色淡了几分，语气也稍微硬了些：“原来如此。武术一道，源远流长，各派皆有独到之处，但根基尤为重要，若无名师正统指引，打熬筋骨、磨练劲力，难免走入歧途，伤了根基反而不好。”这话几乎是在明指陈昂练的可能是旁门左道了。

旁边的王振海听得有些着急，他可是亲身体会过陈昂“医术”和指点的高明，忍不住插嘴道：“霍少爷，林先生是有真本事的！他……”

“王师兄。”霍元甲打断了他，目光扫过去，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与林先生说话。”他虽然年轻，但霍家少爷的身份和自身日渐精湛的武艺，让他自然而然带着一股气势，顿时将王振海后面的话压了回去。王振海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吭声，只是脸上有些悻悻。

霍元甲重新看向陈昂，目光落在了陈昂那双看似普通，但指关节平整、皮肤下隐隐透着玉石般光泽的手上，忽然道：“林先生方才那发声发力的一拳，劲力奇特。霍某不才，练的是家传霍家拳，最重腰马发力，灵巧迅疾。不知可否请林先生再演示一番，让霍某开开眼界？”他这话看似请教，实则带着较量和验证的意味。他根本不信什么“气血震荡”的玄乎说法，更倾向于对方用了某种取巧或者他甚至怀疑是作假的手法。

陈昂看着霍元甲眼中那抹隐藏很好的挑战之光，心中了然。他知道，若不拿出点实实在在的东西，根本无法打破这位天之骄子心中的门户之见和骄傲。

“演示谈不上，互相切磋印证罢了。”陈昂也不推辞，走到院中站定。他没有摆出任何花哨的起手式，只是随意一站，却瞬间给人一种山岳峙立、无懈可击的感觉。

霍元甲眼神微微一凝，他是识货之人，这简单的站立姿态，已然显露出极高的桩功修养，绝非普通野路子能有的水准。但他心中傲气仍在，只认为是对方巧合或者故意摆出的姿态。

陈昂深吸一口气，这次他没有刻意追求那未成的“声打”技巧，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对自身劲力的精细操控上。他缓缓打出一式形意劈拳，动作古朴简洁，但在发力瞬间，小臂肌肉如钢丝般绞缠震荡，空气中发出“啪”一声短促清脆的炸响，如同鞭梢抽击，劲力透空而出，虽不及之前那一下声势诡异，却更显功力精纯，显然是正宗的内家发力法门。

霍元甲看得真切，脸色稍稍郑重了一些。这一手劈拳，劲力凝聚，发劲冷脆，绝对是得了真传的！而且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他无法完全理解的厚重与穿透力，与他所知的形意拳略有不同，但绝非邪路。

紧接着，陈昂拳势一变，化为崩拳。这一次，他巧妙地将这几日从王振海处体悟来的八极“贴身靠打”的短促爆烈之意融入其中。只见他进步如趟泥，贴身短打，一拳崩出，并非形意常见的直来直往，而是在极短距离内完成了数次细微的振幅叠加，拳头前方的空气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噗噗”爆鸣，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层层击穿！

这一下，霍元甲彻底收起了轻视之心，脸上露出了真正的惊讶！他能感觉到这一拳中蕴含的可怕穿透力和复杂的劲力变化，这绝非简单的形意崩拳，其中分明融入了极其高明的刚猛短打发力技巧，而且融合得天衣无缝，毫无滞涩！

“这……这是融了八极的崩撼劲？”霍元甲忍不住失声问道，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融汇多家之长并非稀奇，但能如此自然和谐地将两种风格迥异的发力方式融为一体，打出如此威力，这需要对劲力有着超凡的理解和掌控力！

陈昂收拳而立，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随意活动了一下手脚。他看向霍元甲，淡淡道：“一点尝试罢了。拳法万千，其理相通。刚猛也好，灵巧也罢，无非是劲力不同形式的运用。知其然，知其所以然，方能融会贯通，不拘一格。”

他这话，隐隐指向了霍元甲方才隐含的门户之见。

霍元甲闻言，脸色变幻不定。他天赋极高，自然能听懂陈昂话中的道理，甚至内心深处也隐隐认同。但他年轻气盛，又是霍家嫡传，让他立刻承认一个来历不明、穿着寒酸之人不仅在拳法上可能胜过自己，甚至在武学见解上也高出自己一筹，这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他沉默了片刻，那股子傲气又冒了上来，不肯在“理”上认输，便转而问道：“林先生见识不凡，方才说对霍家拳的‘灵巧迅疾’之处有所请教？不知是何问题？”他刻意强调了“请教”二字，似乎想扳回一城，在自家最得意的领域找回面子。

陈昂微微一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需要的就是勾起霍元甲最大的好奇和好胜之心。

“确有一问。”林墨缓缓道，目光锐利地看向霍元甲，“霍家拳身法灵巧，变招迅疾，林某佩服。但观霍少爷方才步伐，灵动有余，而沉坠不足。发力之时，是否过于依赖腰胯扭转之‘巧’，而略欠一份将周身之力如根植大地般瞬间爆发、又如弹簧般骤然收回的‘整’与‘瞬’？若遇真正力大势沉、以拙破巧之辈，或可凭借灵巧周旋，但若要一击决胜，是否偶有力不从心之感？仿佛十成力，打出仅七成效果？”

这番话，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剖开了霍元甲目前武学中或许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一个细微短板！他天赋异禀，凭借超人的反应和敏捷，往往能克敌制胜，但面对真正力量远超自己的对手时，确实有时会觉得自己的打击无法产生决定性的效果，仿佛力量在传递过程中有所散失！

霍元甲浑身猛地一震，脸上的高傲之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惊和一丝被戳中要害的羞恼！他死死地盯着陈昂，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他到底是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的！

这个落魄武家子弟……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