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林梢发出了尖锐的哨音,像是饥饿老枭凄厉的催促。
苏清风停在一片高大冷杉投下的浓重阴影里,脚下踩过的新雪已经深得没过了大腿,每一步拔出都费力地“噗嗤”一声。
他扭头望向身后紧紧跟着的三道身影,每个人的脸都被冻得发青发硬,眉毛胡茬上结满了厚厚的白霜,喘息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
“清风哥……啥也没寻摸着,就……就这么回了?”
郭永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出的白气在狗皮帽子的护耳边凝成了一片冰溜子,他用力眨了眨眼,想把眼睫毛上的冰碴抖掉。
“那白毛的玩意儿,还有撕了狼的狠家伙……真不找啦?”
凛冽的风卷起雪沫子,狠狠抽打在刘志清脸上,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红肿发痛的眼皮。
“永强,你嗓门再亮也喊不出那东西。”
他们已经在附近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苏清风还是有些失望的,这可还得来。
不然开春的时候,有人上山也是麻烦事。
苏清风抬头望了望天。
林海上方仅存的那道狭窄惨白的天光缝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墨蓝吞噬。
老林子一入了夜,便再也不是四个年轻人能立足的地界。
“回!”
一个字砸在地上,再无丝毫犹豫。
归路漫长,暮色压顶。
回程似乎比来时更为艰难,黑暗贪婪地吞噬了先前留下的脚印。
四个人默默排成一字长蛇阵,深一脚浅一脚,沉闷的踩雪声和粗重的喘息成了风雪呼啸里唯一单调的背景音。
“娘的……饿得腿肚子都转筋了……”
郭永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感觉整个肚囊都紧紧贴着后脊梁骨,中午那点带霜的豆油饼渣子早已耗尽。
他们已经把干粮吃光了。
这会是真的饿了。
而且天色已经黑了。
下山还是慢了些,等下次得早点下山。
苏清风走在最前头,拿着林立杰买的手电筒照着亮光,引导着大家走着。
下山的路,林间积雪稍微薄了一些,勉强能露出底下冻得比铁还硬的冻土层。
屯子终于在山脚遥远的下方,露出了模糊的轮廓,几缕极其微弱的昏黄的灯光,如同溺毙者指尖在水面留下的最后一点微光。
“看,屯子!”刘志清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走吧,快点回去。”
他们这次上山没前一次运气好。
只打到了一只松鼠,大概三四斤的样子。
苏清风带着他们先来到王秀珍家中。
推开吱嘎作响的大门。
昏黄的煤油灯盏挂在屋梁上,光晕摇曳,将墙上几个晃动的人影拉扯得巨大而变形。
“哎哟俺的老天爷!可算回来了!”
王秀珍踩着自衲的厚底棉鞋,急步上前。
帮着他把山野里带来的寒风冷雪都掸进泥地里去。
“这都啥时候了!天都黑得抹锅底了!心都给你提嗓子眼儿了!”
焦灼的念叨带着浓重的东北腔。
“嫂子,我没事。”
苏清风把背后那沉重的麻布长条包裹着的牛角弓轻轻卸下,小心地斜靠在厨房边上。
跟在后面的林立杰沉默地摘下背着的猎枪,那枪冰冷的枪管碰在土墙上,“当啷”一声脆响。
大家也纷纷卸下背篓,刘志清也从背篓里掏出了松鼠。
“今天运气差,就清风哥打着的一只松鼠。”
“嗯嗯,给我。我来处理。”
苏清风已经拿出了猎刀,接过了松鼠。
王秀珍也把厨房的煤油灯拿了出来,给苏清风照亮院子,也照亮松鼠。
苏清风面沉似水,跨前一步,在灯下摊开了那张冻得发硬的松鼠。
动作精准得如同无数次演练过的仪式。
刀尖极其轻细地落在松鼠腹部那条微不可见的自然皮缝上。
他的手腕稳定得像山里的磐石,只有最敏锐的眼睛才能捕捉到他指间那微妙的旋转与牵引。
刀锋无声地在皮与肉之间游走,割开筋肉相连的微小筋膜时,发出细微的、坚韧的撕裂声。
他那粗糙的指腹,代替了刀的锋芒,小心翼翼地剥离着珍贵的皮毛。
带着体温的,极淡的血腥味被地窖般的寒气一激,凝成一小团转瞬即逝的微红薄雾。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
一张几乎浑然一体、连尾巴尖都完整无缺的鼠皮,就那么摊在苏清风厚实的手掌上。
下面的皮肉也几乎没有大的破损,只留下一点点鲜红的肌理暴露在冷空气里。
灯油噼啪,光影在地窖般的寒气里跳跃不定。
苏清风捏着这张完整,还带着花栗松鼠灵巧余温的褐色毛皮。
“大家分了吧,我要这张松鼠皮毛,肉你们分。”
林立杰、刘志清、郭永强自然没有意见。
这松鼠毕竟是苏清风用牛角弓射下来的。
三斤多,有几乎一半的骨头,也不够卖。
在下山的路上,大家就商量好了,回到家里,就把松鼠分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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