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保良望着这群热血汉子,心中感慨,便看向班长问道:“看得出来,你对团长感情很深啊。”
“那是自然。”
班长语气坚定。
顿了顿,他又缓缓说道:“陈副团长,您知道我以前是干啥的吗?”
“种地的?”
“不是。”
“工厂做工?”
“也不是。”
“那是干什么?”
“我以前在黑云寨混饭吃。”
“……”
“没动过刀杀人,可偷抢拐骗的事干了不少。那时候不懂什么对错,只要能吃上一口热的,就值了。”
黑云寨被烧那天,火光冲天,我站在远处看着,心里空落落的。
家没了,也说不清是恨还是怕。
团长那双眼睛一瞪,连大当家都腿软,我们这些小角色,哪个不哆嗦?
后来进了八路军,编进新三团,没人提过去的事。
没人拿我们当贼防着。
最让我动心的是全团开故事会。
大伙儿围在一起讲经历,有人讲到爹娘饿死在村口,有人说到孩子被炸飞了半边身子,我听着听着,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
团长常说:“咱们这个团,就是一家人。”
这话我不光听进去了,还真的信了。
明知道哪天可能就倒在战场上,可这种踏实感,是我在山上当土匪时从没尝过的。
记得打河源县城那一回,子弹“嗖”地一声钻进右腿,人当场瘫在地上。
我心里清楚,完了,这次逃不过了。
身边战友一个个往前冲,没人停下。
最后是团长看见了,几步奔过来,一句话不说,弯腰把我扛起来就走。
他一路把我背到医务排,吼了一嗓子:“快!救人!”
然后转身又冲回前线。
你们体会不到我当时的心情。
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憋着没敢流下来。
这才是真把命当命的人啊。
当年在山寨,弟兄中弹倒地,头目们眼皮都不眨,生怕拖累队伍,干脆补枪灭口。
谁见过像咱团长这样,在枪林弹雨里还回头救一个无名小卒的?
我没见过,也没听过。
从那以后,我就定了心——这条命,交给王风了。
哪怕他从未这么想过。
三班的土炕上一片寂静。
这番话,三班长从没对外人说过。
不只是班里的战士愣住了,连陈保良也怔在原地。
他低头想,这样的兵,这样的团长,自己还一味追着查底细,图个什么?
问得越多,越觉得羞愧难当。
半个月里,他找了多少人?
从营长到新兵,有从前穿伪军制服的,有跳槽自**的,还有几个确实是从土匪窝里出来的。
可无论谁,提起团长王风,嘴上只有一句话:“那是真汉子。”
陈保良默默合上了笔记本。
他知道,不必再问了。
他终于明白,来到新三团担任副团长,并非只是一次普通的职务调动。
这份差使从一开始就带着不同寻常的意味,而如今任务尚未走完,他自己反倒先被这支部队的气息彻底感染了。
心里早已盘算好,要怎样向组织递交一份诚恳的报告。
往后该做的事,他心中也有了定数——踏踏实实履行副团长的职责,不越界,不旁骛。
推开通铺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走出屋子,夜色如墨般笼罩四野。
抬头望去,天幕漆黑,星子稀疏。
一道身影突兀地立在门口,让陈保良心头一紧。
待视线适应黑暗,才认出是政委徐梓琳。
“咳咳,老陈,这么晚还不歇着,跑通铺这边来做什么?”
陈保良笑了笑:“你不是也没睡?”
“我路过时听见里头有说有笑,像是聊得挺热闹。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徐梓琳语气中透着几分探询。
“睡不着,随便和战士们唠几句家常。”
“顺便打听打听老王的事?”
陈保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老徐啊,我现在真是打心眼里敬佩咱们团长。上至营级干部,下至新兵小同志,现在连你这个政委,也都一心一意地支持他,可见他有多让人信服。”
“这话听着有点意思。”
“你放心,我既然来了新三团,就不会做外人。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和你一样,都是真心实意想把这支部队带好。”
说完这番话,陈保良又随意寒暄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徐梓琳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神情渐渐松弛下来。
他忽然想起王风曾提起过的一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的确,这位副团长处事圆融,待人温和,若非得用一个词形容,那便是“老好人”。
他刚来时,那些早已习惯由王风与徐梓琳主导全团事务的干部们多少有些排斥。
可随着时间推移,抵触变成了接纳,最后竟自然而然地将他视为团队的一部分。
就连王风,也因多了一个人分担事务,肩上的压力明显减轻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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