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躁动起来,情绪高涨。
段鹏站了出来,语气冷静:“大伙儿都清楚团长的本事,先别乱。救人必须救,可平庄也不能丢。这里已经是咱们最后的落脚点,守不住就全完了。老张,团长是我们俩失的联,这次救人,就由我和和尚去。给我们两个排,其余人全部留守平庄。”
周大牛立刻接话:“算我一个。”
“我也去!我是团长的警卫员,当初就不该听命令撤离,现在拼了命也得找回来!”
“好!大牛哥带着突击队一块行动,大胆儿,有胆量,就跟我冲!”
“俺不怕死!”
“好样的!”
“老张,平庄交给你了。”
张洞用力点头,只说了一句:“活着带他们回来。”
“你放心,哪怕豁出命,俺也要把团长和政委带回来!”和尚咬着牙,眼里泛红。
不再多言,段鹏、和尚、周大牛三人迅速集结队伍,领着两个排,朝着公主坟的方向疾行而去。
……
时间倒回两个时辰前。
“团长,鬼子上来了!”
天光未亮,若能看清人脸,便会发现王风的嘴唇已泛出青紫。
他哼了一声,骂道:“嚷什么,老子耳朵又没聋,看不见?”
“那……咱们怎么打?”
“还能咋?打到底!给和尚他们争取时间。”
王风撑起身子,冲身旁喊,“铁生,机枪拿过来!”
那个叫铁生的战士,曾在攻打河源县城时,还是个刚入伍的新兵。
那时358团的楚云飞亲自督战,他一个毛头小子,竟当着楚团长的面,把老兵揍了一顿。
这才几年,铁生早已成了新三团里扛得起枪的老兵了。
“团长,这事儿还是交给我吧!小鬼子专挑机枪手打,您要是有个闪失,连长回来非得收拾我不可。”
铁生一边说着,一边把机枪往自己怀里带。
王风咧嘴一笑:“啰嗦什么,赶紧把家伙递过来。放心,真有事,我给你顶着,和尚不敢动你一根汗毛。”
铁生叹了口气,只得将轻机枪交了出去。
那边鬼子已经逼近,侦察兵发现了和尚和段鹏等人撤退的踪迹,立刻向上报告。
小佐木一声令下,日军迅速向王风所在的阵地扑来。
他心里清楚,对手撤离时绝不会不留后手。
必然是王风——这位新三团的团长,留下一支小队断后,自己则趁机脱身。
可人数不会多,至多十七八人,不足为惧。
小佐木冷笑着指挥部队四面包抄。
只要正面牵制住这支断后小队,其余兵力便可直扑段鹏一行,彻底切断退路。
然而刚靠近阵地,黑夜中骤然爆发出两道火舌。
两挺轻机枪同时开火,子弹如雨扫出。
小佐木亲自带队冲锋,站在前沿嘶吼:“打掉机枪手!”
话音未落,王风猛然调转枪口,朝着声音来源一阵猛射。
几发子弹贴着小佐木头皮飞过,右臂当场中弹,鲜血喷涌。
“该死!”
他狼狈扑倒在地,再也不敢出声,只等军医前来包扎。
工事上的火力持续了一阵便渐渐停歇。
子弹不多,两挺机枪先后哑了火。
日军翻越掩体,蜂拥而入。
一部分朝王风等人扑去,另一部分继续追击段鹏队伍。
就在敌军分散之际,夜色中猛然炸响一声怒喝:“新三团团长王风在此!想拿命的,尽管上来!”
喊完,他又用日语重复了一遍。
刹那间,原本奔袭段鹏方向的鬼子全部止步,像被钉住一般,转而朝着王风所在的位置围拢过去。
他们都知道这个名字。
在晋地多个县城的墙上,都贴着筱冢义男签发的悬赏令。
抓到王风者,重金奖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晋西北的日军上下,从军官到普通士兵,无人不知王风这个名字。
这位新三团团长早已成了他们口中常提的人物,仿佛只要提到他,战火便随之燃起。
战斗固然要紧,但能立功的机会更不容错过。
日军同样是血肉之躯,心中也有**在翻腾。
不只是那笔高额悬赏令人动心,谁能生擒王风,功劳簿上就刻下不朽一笔。
小佐木顾不上右臂伤口撕裂般的疼痛,一把推开正要包扎的军医,猛然站直身体,嘶声大喊:“追缉王风!”
在他耳边,仿佛还回响着筱冢义男说过的话:一个活着的对手,远比一具尸体更有价值。
那个八路军战士站在断墙之上,高声宣告“我就是王风”,语气如铁似钢,气势逼人。
小佐木没有半分怀疑——资料里写得清楚,此人通晓日语。
此刻,目标就在眼前,已被团团围住,正是抓捕的最佳时机。
至于先前突围而去的段鹏等人,迟早会落入网中,不必急于追击。
命令下达后,日军如嗅到血腥的野犬,纷纷调转枪口,蜂拥扑向王风所在的位置。
铁生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团长,您可真够招人惦记的,这帮鬼子全冲您来了!”
王风默然无语。
就连他自己也没料到,仅仅一声怒吼,竟引来如此阵仗。
这些敌人像是不要命一般,只盯着他一人猛扑过来,仿佛抓住他就等于赢得了整场战争。
小佐木的意图明确:活捉为主。
敌我不明,九名战士站在一起,日军无法分辨谁是真正的王风,于是缓缓收缩阵型,将整个区域封锁得如同铁桶一般。
残垣断壁间,仅存一间半塌的土屋。
王风带着铁生和其余七人退入屋内最后一处可守的空间。
后室尚有一扇门,通向屋后的小晒谷场,那是唯一的退路。
“铁生,看见没?小鬼子想抓活的。”王风冷笑。
铁生咧嘴一笑:“谁让您脑袋值钱呢?换我我也舍不得开枪。”
众人轻笑出声,紧张气氛稍缓。
可谁都明白,如今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只要几颗手雷掷进来,所有人便再无生还可能。
王风紧握双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压制心头翻涌的情绪,保持清醒。
他抬头望天,夜色正浓,但已透出微光。
“不到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他低声说,“天一亮,我们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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