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之畔。
残阳如血,将半边天都浸染得殷红。
徐家那几位从水下血战里爬出来的长老,面色凝重,对着秦明与韩诚拱了拱手。
“韩捕头,秦录事。”徐家二长老声音沙哑,“此间事了,我等需先回族中整顿,告辞。”
“二长老慢走。”
韩诚回了一礼,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
秦明也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徐家船队载着满船伤员与悲恸,缓缓离岸。
秦明没有耽搁,由两名捕快搀扶着,回到了提刑司设在岸边的临时驻地。
一口气还没喘匀,帐帘“哗啦”一声被人掀开。
一名郡守府的传令官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脸上汗水混着血水,手里高举着一卷用火漆封口的公文。
“韩…韩总捕!”他气喘吁吁,声音都在发颤,“郡守大人手令!”
韩诚刚坐下,闻言眉头一皱,伸手接过。
公文的火漆之上,除了郡守府的官印,还烙着一个狰狞的麒麟兽首,那是镇魔司的私印。
他心头一凛,扯开封口,一目十行。
那张本就苍白的脸,瞬间罩上了一层刺骨的寒霜。
【联合清剿令】。
字迹潦草仓促,显然是郡守王德发在极度的惊恐与愤怒下亲笔所书。
内容却言简意赅,杀气腾腾:
「林氏一族,勾结邪教,血祭广陵,罪无可赦,天地不容!」
「着令提刑司、城卫军,联合徐、陈、李三家,即刻出兵,清剿林府,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韩诚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公文,与一旁正在调息的秦明在半空相遇。
两人都没有说话。
可那眼神交汇的瞬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冷酷。
以及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
“总捕头,霍千户那边……”
秦明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铁。
“千户大人默许了。”
韩诚将公文往桌上一拍,“王德发那老东西,还没蠢到家,知道这种时候还先请示镇魔司。”
他站起身,走到帐口,看着外面那些正在收殓同僚尸骨,个个带伤、人人挂孝的弟兄,眼底最后一丝温情也被冰封。
“传我命令!”
“李响!”
“属下在!”
李响拖着一条被爆炸余波震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你点齐五十名还能拿得动刀的弟兄。”
韩诚背对着他,声音听不出喜怒,“象征性地跟在城卫军后面。”
“啊?”
李响一愣,“总捕头,清剿林家这等大事……”
“水底下,岸边上,该死的弟兄都死完了,该流的血也流够了。”
韩诚缓缓转过身,那双赤红的眼看得李响心头发颤。
“这一仗,我们提刑司不去抢功,也不去当主力。”
“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他一字一顿,“等府破,等他们杀完。”
“第一时间接管林家所有卷宗、库房、密室……”
“把所有与黑莲教勾结的证据,给我原封不动地搬回来!”
李响瞬间明白了。
这是要去摘桃子。
用最小的代价去换取最大的功劳与最关键的证物。
“属下……遵命!”
他重重一抱拳,转身离去。
韩诚这才看向秦明:“你想不想去?”
秦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虚弱,还配合着咳了两声。
“属下与那妖人硬拼一记,神魂受创,真气也几近枯竭,就不去拖大家后腿了。”
“也好。”
韩诚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你在此地好生调养。”
韩诚虽然还有很多疑问要问秦明,但一切还是要等林家这事彻了。
说完,他竟也拿起自己的佩刀,径直走出了营帐。
“总捕头,您这是……”有亲兵不解。
“回家。”
韩诚的回答同样简单,“我也累了。”
他竟也学着秦明的样子,当起了甩手掌柜。
……
戌时未到。
天色刚擦黑。
“哐——当——”
广陵郡四方城门在无数百姓惊愕的目光中,提前轰然关闭。
宵禁的钟声敲得又急又响,像在催命。
一股比白日血战时更加压抑的肃杀之气,如同一张无形大网,悄然笼罩了整座劫后余生的城池。
城东。
徐家大长老一身玄黑劲装,手持一柄门板宽的重剑,面沉如水。
他身后是徐家此次派出的三百名精锐,个个气息沉凝,杀气内敛。
城西。
城卫军都统赵磐亲自披甲,身后数千名城卫军结成森然的军阵,长戈如林,盾牌如山,铁甲在残阳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南、北两侧。
陈家与李家的队伍黑压压一片,彻底封死了林府所有可能的退路。
他们的脸上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种即将参与一场饕餮盛宴的冰冷贪婪。
戌时。
咻——
一道红色的信号弹撕裂了死寂的夜空,在林府的上空轰然炸开,亮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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