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毕业那一年的暑假,阳光似乎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味道。
这是我们历经三年寒窗,卸下中考重担后,过得最畅快淋漓、无忧无虑的假期。
没有做不完的试卷,没有背不完的考点,只有属于青春的、明亮的喧嚣和对未来纯粹的期待。
王子豪依旧在他家的饮食店里帮忙,忙进忙出,脸上却总是带着满足的笑容。
他时不时会跑来告诉我:“意华,最近生意一直都不错!我爸说打算等稳定了,看看能不能把旁边那个小铺面也盘下来,扩大一点。”
听着他的话,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心里更深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和成就感。
这一世,因为我的重生,无意中改写的,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学业轨迹,更是他一家人命运的车轮。
记得上一世,他家满怀希望开的那家日用品陶瓷店,仅仅支撑了一年便因经营不善而关门大吉,那次的打击让他家低迷了很久。
而这一世,他们选择了更贴近民生、也更需要勤劳的饮食行业,几年的苦心经营,能一直保持不错的收益,让这个家稳稳地立住了脚跟。
这怎能不让人感慨?
与此同时,我细舅的店铺生意也一直红火。
但他骨子里似乎总有着与上一世相同的冒险基因和不安于现状的魄力。
当“改革开放”、“南下发展”、“经济特区”这些词语开始频繁出现在报纸和人们的谈论中时,他心动了。
他最终做出了和上一世相同的选择——放弃在C市已经稳定的事业,决定带着全家,前往那片充满未知与机遇的热土——深市,去闯一闯。
临行前,细舅带着细舅妈,也就是那位终于被他娶回家的“白玉兰”姑娘,和他们刚满一岁、咿呀学语的大儿子,特意来到矿区我家,与我们辞别。
小小的客厅里,充满了离别的愁绪与对新生的祝愿。
细舅妈——玉兰舅妈,比几年前更多了一份为人妻母的温婉与沉静,她抱着白胖的儿子,笑着逗弄他叫“姑姑”、“姑父”、“哥哥”、“姐姐”。
那孩子咯咯直笑,挥舞着小手,全然不知这次远行意味着什么。
细舅脸上有着对未来的憧憬,也有一丝对亲人的不舍。
他握着父亲的手:“姐夫,姐姐,我们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你们要好好保重身体。”
母亲眼眶红红的,不住地叮嘱:“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玉兰和孩子,生意慢慢做,别太累着……”
父亲则沉稳地拍拍细舅的肩膀:“放心去闯吧,深市是特区,机会多。你们也要保重身体。”
我看着玉兰舅妈怀里那个鲜活的小生命,看着细舅眼中熟悉的光芒,心中百感交集。
历史的轨迹在某些细节上发生了偏移,比如细舅成家立业的时间,但大的浪潮似乎依旧奔涌向前。
细舅还是选择了南下,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而是有了挚爱的妻子和幼子相伴。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圆满?
送别细舅一家时,天边霞光万丈。
看着他们坐上开往远方的火车,我知道,一个时代的故事在C市缓缓合上页章,而另一个充满拼搏与梦想的故事,正在南方那个日新月异的城市里,等待着他们去亲手书写。
但我们都明白,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而我们已经准备好,带着这个夏天的收获与成长,奔赴人生的下一个舞台——充满未知与挑战的高中时代。
细舅离开了C市,带着一家子南下闯荡,我在C市的那个“家”和理所当然的落脚点也随之消失了。
这意味着,我就再也没有理由像以前那样,假期里长时间前往C市居住,然后自然而然地、时不时往子豪家的店铺里跑,看着他忙碌,或者一起在C市的大街小巷闲逛。
王子豪从我这里得知细舅已经把店铺彻底转手的消息后,明显地愣住了,随即,一种浓浓的失落感将他笼罩。
他使劲用手挠着后脑勺,那撮卷发被他揉得更乱了,大眼睛里写满了不甘和沮丧,低声嘟囔:“以后,见不到细舅一家人了……你,你也不方便来C市住了……”
他的话没说完,但我们都明白,那意味着我们见面的机会将大大减少,维系了我们整个初中时代的、那个充满烟火气和默契的“据点”,没有了。
就在我们俩为这突如其来的地理距离感到发愁,空气都有些沉闷的时候,父亲下班回家,脸上带着罕见的、抑制不住的兴奋笑容,人还没进门,洪亮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湘湘,华华,荣荣,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我们全都看向他。
父亲快步走进客厅,手里扬着一张盖了红头文件的通知,激动地说:“C市的福利房,彻底竣工了!验收全都合格!通知下来了,过几天就开始按工龄、职称和家庭人口,公开抽签分配住房!”
这消息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我们心头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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