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雨夜的短暂交谈,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虽不剧烈,却持续地扩散,悄然改变着水底的生态。
青禾书社的氛围,开始出现一种极其微妙、难以言喻的松动。
兰凤依旧没有主动与何志明交谈,但那种刻意筑起的、冰冷的墙壁似乎变薄了。
当何志明将新到的活动物料搬进来时,她会默不作声地搭把手;
当他在会议上提出方案,她会就事论事地讨论,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不再带着明显的抗拒和审视。
她开始偶尔会喝他悄悄更换的花果茶,那盆薄荷草也被她悉心照料着,绿意盎然。
何志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变化,他心中那簇微弱的火苗小心翼翼地燃烧着,不敢冒进,只是更加专注地投入到书社的运营中,用踏实和成效来巩固这来之不易的缓和。
他将所有可能的外联事务都处理得更加谨慎透明,仿佛在用行动无声地宣告:
我的世界干干净净,只有书社和你们。
然而,命运的考验似乎总是不期而至。
半个月后,一个衣着体面、自称是某品牌策划公司项目经理的男人来到书社,指名要见何志明。
他带来了一个看起来非常专业的合作方案——
希望与青禾书社联合举办一场大型的都市文化艺术节,对方负责资金和大部分宣传,书社主要负责内容策划和场地提供。
方案做得无可挑剔,利益分配也显得很有诚意。
林少莲初步评估后,甚至觉得这是一个让书社影响力更上一层楼的好机会。
但何志明在听到那家公司的名字时,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这正是叶雅所在的公司。
“抱歉,这个合作我们暂时不考虑。”
何志明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了。
那位项目经理显然很意外,试图争取:
“何先生,您不再看看细节吗?我们叶总监对这个项目非常重视,她特意交代……”
“不必了。”
何志明打断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请转告叶总监,青禾书社的发展有我们自己的节奏和规划,不劳她费心。我们不需要这种形式的合作,以后也不必再派任何人来谈。”
他的态度坚决,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送走那位项目经理后,何志明当着兰凤和林少莲的面,直接将那份制作精良的合作方案塞进了碎纸机。
纸张被切割的细微声音在安静的书社里格外清晰。
“为什么拒绝?”林少莲有些不解,“抛开叶雅的因素,这个方案本身……”
“少莲姐,”何志明看向她,眼神清明。
“首先,因为叶雅。我不想和她以及她所在的任何机构,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瓜葛,我不想给她任何一点点可能渗透进来的机会。其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沉默不语的兰凤。
“这种看似风光的大型活动,往往伴随着巨大的精力和资源消耗,而且容易偏离书社‘温暖、陪伴’的初心。我们现在这样,稳扎稳打,就很好。我不希望书社,还有你们,因为任何外来的、不确定的因素,再去承担不必要的风险和精神压力。”
他的考虑,已经不仅仅是从商业角度,更包含了情感上的避嫌和对身边人感受的呵护。
兰凤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她没有发表意见,但何志明如此干脆利落、不留任何暧昧可能的处理方式,像一阵清风,吹散了她心头最后一丝因叶雅而起的阴霾和不安。
他用自己的决断,重新为她、为书社,筑起了一道坚实而清晰的边界。
这件事,像一场无声的洗礼,彻底冲刷掉了叶雅存在带来的最后一点阴影。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书社打烊前,兰凤在整理活动室时,不小心被掉落的重物划伤了手背,一道不深但挺长的口子,血立刻渗了出来。
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正在外面收拾的何志明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
看到兰沁沁手背上的血,他脸色一变,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箭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从旁边急救箱里拿出碘伏和棉签。
“别动,有点疼,忍一下。”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得很轻,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心疼。
他低着头,专注地帮她消毒、包扎,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兰凤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侧脸,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克制着的轻微颤抖,和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手背。
那一刻,所有的前尘往事,所有的隔阂与怨怼,仿佛都在这种切实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关怀面前,悄然消融了。
她没有抽回手,只是静静地让他处理完。
何志明包扎好,才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逾越了。
他猛地松开手,后退半步,耳根泛红,有些语无伦次:“对、对不起,我……我只是……”
“谢谢。”
兰凤轻声打断了他,抬起包扎好的手看了看,然后,抬起头,看向他,嘴角极其轻微地、却真实地向上弯了一下,“包扎得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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