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大陆的哀嚎与硝烟,九州的风已将它撕碎,裹挟着血腥与绝望的气息,吹遍了每一寸土地。
钟离子期伫立山崖,面朝故土的方向。
劲风猎猎,卷起他如墨的长发,衣袂翻飞如临渊之鹤。
他深邃的眼眸望向那片被战火吞噬的天空,瞳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是痛惜?是责任?亦或是某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也尚未理清的漩涡?
那神色藏得太深,如同被浓雾笼罩的渊薮,令人无从窥探。
涂山九卿悄然立于他身侧,紫罗兰色的眼眸敏锐地捕捉到了钟离子期眉间的沉重。
他并未多言,只是用一贯清冽却坚定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想去,便去。”
那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无声的涟漪。“他们待你凉薄,是不假。但血脉所系,他们终究是你的子民。若再不去,羽族……怕是要凋零殆尽了。”
每一个字都敲在钟离子期的心弦上,点破了他挣扎的根源。
言罢,涂山九卿倏然转身,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青衣身上。
那双妖异的紫眸凝望她时,敛去了所有锋芒,只余下深潭般幽邃的光,郑重得如同在镌刻誓言:“青衣,我也该回去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去拿回属于我的一切。等我。”
话音未落,他已大步上前,不容分说地将青衣紧紧拥入怀中。
那拥抱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力道,仿佛要将她嵌入骨血,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随即,一个带着少年意气却又无比郑重的吻,轻轻烙印在青衣白皙的侧颊上,快得像掠过湖面的蜻蜓,却留下灼烫的印记。
松开手臂的瞬间,他不再有丝毫迟疑,抬手撕裂了身前的空间,漆黑的虚空裂缝如同一张巨口,将他挺拔的身影瞬间吞噬,只留下空气中残留的、属于他的清冽冷香。
涂山九卿离去后,崖顶的气息仿佛凝滞了一瞬。
钟离子期缓缓收回望向虚空的目光,眼底那片深渊般的迷雾似乎沉淀下来。
他沉默地从怀里取出一物——那是一根流光溢彩的尾翎。
羽族一生,最华美、蕴含着本源气息的翎羽,只会赠予唯一的心上人。
这根翎羽在昏暗的天光下依然流转着熔金般的光泽,边缘晕染着孔雀蓝的虹彩,美得惊心动魄,也沉重无比。
他走向青衣,将这根羽毛珍而重之地递到她面前。
动作平稳,指节却微微绷紧,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会尽快处理好羽族的事。”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克制的承诺,“等我回来。”
这句话,是对她的交代,也是给自己的枷锁。
青衣静静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根温润又带着奇异力量的翎羽。
她抬起眼,清澈的目光望进钟离子期深邃的眸子,声音轻如拂过羽翼的微风:“嗯,去吧。”
她顿了顿,补充的话语却如同千钧重锤,“他们需要你。”
既是理解,也是送别。
青衣目送着他走向那道尚未完全闭合的空间裂隙。
钟离子期在踏入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前,脚步顿住了。
他蓦然回首,目光穿透距离,深深地、深深地望了青衣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一场无声的风暴,包含了太多未出口的言语,承诺、不舍……以及一种深埋于血脉的责任和担当。
这一眼,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入灵魂深处。
然后,他再无留恋,身影彻底没入那片扭曲的黑暗之中。
裂隙缓缓合拢,如同愈合的伤口,只留下山崖上呼啸的风声,以及青衣指尖那根仍在流光溢彩、仿佛带着主人体温的绝世翎羽。
……
钟离子期撕裂虚空,骤然现身于黑龙帝国与南方大陆战场的上空。
俯瞰之下,战场已成修罗地狱。尸骸层层叠叠,堆积如山峦,将大地原有的轮廓彻底淹没。
粘稠的血液早已不再是流淌的溪河,而是凝固成大片大片深褐色的泥泞沼泽,散发着浓烈的腥锈气息,在烈日或残月的照耀下泛着令人作呕的光泽。
羽族的精锐已凋零殆尽,倒伏在这片血色泥淖之中,仅存的些许残兵仍在绝望中挥舞着折断的羽翼,发出不屈的嘶吼,用最后的生命进行着徒劳而悲壮的抵抗。
南羿早已不知自己斩杀了多少名狰狞扑来的黑龙修士。
他只感到身体像一件布满裂纹的破旧陶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
那双曾经握刀如磐石的手臂,此刻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每一次抬起都伴随着肌肉灼烧般的痉挛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
眼看刀柄就要从无力的指间滑脱,他猛地扯下一截染血的衣襟布条,用牙齿死死咬住一端,另一只手则痉挛般地一圈又一圈,将布条与刀柄、与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掌死死地绞缠在一起。
直到那冰冷的刀柄仿佛成为了手臂延伸出的骨节,深陷入皮肉之中。最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牙齿狠狠打了个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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