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铅云仿佛压到了干裂的地皮,积蓄已久的闷雷在苍穹深处翻滚、酝酿,如同远古巨兽压抑的咆哮。
终于,豆大的雨点噼啪砸落,在焦土上激起一团团微小的尘烟,随即被更密集的雨水浇灭。
空气里弥漫着久违的、带着土腥气的湿润。
那个?红眼的食人者?踉跄着踏入了这片龟裂的土地。
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只有一双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不祥的、贪婪的猩红,像饿极了的狼。
雨水打在他脸上,冲开污垢,显露出被饥渴和某种更深沉疯狂扭曲的面容。
他猛地仰起头,张开干裂乌黑的嘴唇,如同久旱的河床迎接甘霖,贪婪地、大口地吞咽着从天而降的雨水。
那姿态,像极了膜拜,却又带着野兽啃噬猎物般的凶狠。
“嗬……嗬……”满足的喘息混着雨水从他喉咙里滚出。
就在他喉结剧烈滚动,雨水顺着他肮脏的脖颈淌下的?那一刹那?——
“?喀嚓——!!!?”
一道刺目的、撕裂天幕的?紫电?毫无征兆地劈落。
它并非寻常的银白枝杈,而是凝聚着一种近乎妖异的、纯粹毁灭的紫色光华,精准得如同神只投下的审判之矛,不偏不倚,正正贯穿了那仰头畅饮的身影。
没有惨叫,只有一声沉闷如重锤击打朽木的“?噗哧?”闷响。
光芒爆裂,瞬间吞噬了一切。
破屋里挤在一起躲雨的本地人,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他们被那炫目的光芒刺得短暂失明,耳边只剩下震耳欲聋、仿佛要将灵魂都震散的霹雳声浪。
光芒散去,雷声余威仍在群山间回荡。
地上,空空如也。
没有挣扎的焦尸,没有袅袅的青烟,甚至连一丝灰烬的痕迹都寻觅不到。
只有那片被雨水迅速打湿的地面,仿佛刚才那个大口喝水的红眼身影,只是一个被雷霆瞬间抹去的、不洁的幻影。
挫骨扬灰?——这个词冰冷地撞进每个人的脑海。
真正的、彻底的、物理意义上的挫骨扬灰,仿佛世间从未有过此人。
寂静。只有雨声淅沥。
破屋里的人们僵立着,如同被石化了一般,连呼吸都忘记了。
眼球因骇然而凸出,死死盯着那片空地。
方才还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雷霆的绝对伟力下,彻底地、干净地、连一丝残渣都不剩地从世界上被抹除了。
神罚!?
这个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呼吸,也许是一炷香。
终于,有人颤巍巍地挪动了脚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像一群受惊的兔子,怀着极致的敬畏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挪向食人者站立过的地方。
雨水冲刷着地面,干净得诡异。
然后,他们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包袱?上。
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雨水打湿了它的表面,布料呈现出深色,却?完好无损?。
甚至没有被爆炸的冲击掀翻,仿佛那道毁灭一切的紫电,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它,仅仅是为了执行对背负它的罪人的终极裁决。
这不合常理的完好,更添了神迹般的悚然。
为首的,是一位约莫四十多岁、面容枯槁却依稀带着几分稳重和岁月沉淀下来的长者。
他看着那包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浑浊的眼中,敬畏与一种沉重的职责感交织。
他深吸一口带着雨腥气的空气,缓缓蹲下身,手指因紧张和寒冷而微微颤抖,解开了湿漉漉的包袱结。
当包袱皮被掀开的瞬间——
一股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气?,混合着泥土和**的甜腻气息,猛地冲了出来。
里面是被?剁得七零八落的人体残块?。大小不一,筋肉模糊,骨茬森白,暗红的血块黏糊糊地粘连着,还混杂着干涸的泥点和枯草屑。
断肢的横截面粗糙,像是被钝器反复砍砸所致。
“呕——!”
“呃啊!”
几个年轻人再也忍不住,猛地转过身去,扶着膝盖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仅存的酸水混合着胆汁涌上喉咙。
即使是见惯了饥饿死亡的年长者,也脸色煞白,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悲悯与生理性的厌恶。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呕吐物的酸臭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
那包袱里,不是牲畜,是?同类?,是被像处理牲口一样肢解的?人。
长者布满皱纹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猛地将包袱皮重新盖上,紧紧地、用力地系好,仿佛要将那恐怖的景象和罪恶的气息死死封住。他浑浊的眼睛里涌起深沉的悲哀。
他默默地将那沉重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包袱拎起来,没有再看一眼那片被天雷净化的空地,也没有看那些还在呕吐的同伴。
他佝偻着背,一步一步,异常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将那个装着人间至恶与至惨的包袱,带回了破败的屋檐下,放在了相对干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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