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高处,阴风仿佛都凝滞了,只余下方鬼将撤离时沉重甲胄摩擦的冰冷回响。
就在这份压抑的寂静中,阎君身后的空间忽然?无声地?荡漾开来。
那不是剧烈的波动,更像是平静水面投入一粒微尘,漾开几圈几乎不可见的涟漪。
紧接着,一道修长窈窕的身影从中迈步而出,仿佛从折叠的虚空中直接踏出,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阎君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正是桑织星。
她身上还带着些微空间穿梭后特有的、若有似无的虚空气息,但这气息迅速被阎殿的阴冷所吞噬。
她的目光并未第一时间投向阎君,而是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精准地扫过下方那片刚刚结束战斗、此刻正整齐列队撤离的鬼将方阵,最后才缓缓转向身边之人。
她的眉尖很轻地蹙起,像是不耐,又像是压抑着某种更深的东西。
唇瓣微启,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寒冰的利刃,清晰地割破了凝固的空气:“过了。”?
阎君似乎对她的出现毫不意外。
他甚至没有转头看她,目光依旧落在下方秩序井然的鬼将身上,仿佛在欣赏一件精心布置的作品。
听到她的指责,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近乎没有的弧度,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反驳:“瞎说。”?
桑织星的目光陡然锐利了几分,仿佛实质的针刺向他:“你把他们丢进十八层地狱干什么?”?
她的语气是直接的质问,带着不容回避的冷硬。
这个“丢”字用得极重,清晰地传递她的不满。
阎君终于侧过头,目光落在桑织星冷若冰霜的脸上。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什么情绪,只有一片沉寂的审视。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抛出了另一个疑问,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洞悉的意味:“你为什么把阴雷本源珠送给那个人类少女?”?
桑织星的眼神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冷冽,回答得干脆利落,毫无解释的意图:“不为什么。”?
阎君似乎早料到她的回答。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下方空旷的广场,语气变得有些随意,甚至带上了一丝荒诞的轻松:“那我也不为什么。反正有阴雷在,十八层地狱里的那些恶鬼也伤害不了她们,就当……踏青了。”?
他把“踏青”两个字说得格外轻描淡写,仿佛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无间炼狱,不过是个寻常郊野。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阎君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腰间那片温润的白玉佩饰,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他再次开口,这次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辛辛苦苦从我这找一个不存在于世间的名字,图啥?”?
桑织星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是那副拒人千里的冰冷模样。她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木小喜。”?
像是在确认,也像是在咀嚼这个名字本身。
她停顿了片刻,那冰冷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阎殿的穹顶,望向某个遥远而虚无的所在。
然后,她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淡淡地说道:“她本就不存于世间,如何能找到。”?
这句话像是一块投入深渊的石头,没有激起阎君明显的波澜,却让周围本就冰冷的空气仿佛又凝结了几分。
两人的对话至此陷入了彻底的沉寂,只有无形的对峙在无声地进行着,如同两道深不可测的寒流在这阎殿顶悄然交锋。
……
高天之上,冥界与现世的夹缝罡风烈烈。
钰铮铮斜倚在无形的空间褶皱里,饶有兴致地俯视着下方那场阎君导演的“插翅难飞”。
六道身影如断翅之鸟,在判官笔的威压下无可挽回地坠向第一层地狱那翻滚着硫磺与绝望气息的狰狞入口。
就在那翻滚的岩浆热浪几乎要舔舐到坠落者衣袍的瞬间。
钰铮铮的唇角勾起一丝漫不经心的弧度。
她甚至懒得改变倚靠的姿态,只随意地、如同拂去眼前一缕微尘般,向着那深渊的方向,凌空屈指,轻轻一?勾?。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撕裂空间的波动。
一股沛然莫御却又精妙绝伦的无形之力,瞬间跨越遥远距离,精准地缠缚住那六个绝望坠落的身影。
下一刻,惊变陡生。
悬停?不!那是一阵令人灵魂都要呕吐的、疯狂无序的旋转!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狠狠甩动。
六人的身体在空中化作模糊的残影,失控地、高速地、?自由地旋转?起来。
一圈、两圈、三圈……晕眩感排山倒海,视野里只剩下飞速掠过的混沌光影。
整整?八圈半?。
剧烈的旋转戛然而止,仿佛那只巨手骤然松开。
失重感再次凶猛袭来。
紧接着——
噗通!!
六声沉闷的巨响次第炸开,冰冷的河水裹挟着厚重的泥沙腥气瞬间灌满口鼻耳腔。
他们如同被顽童随手丢弃的石子,狠狠砸进了一条奔腾的、不知名的?浑浊大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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