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阿砚不动声色避开“脑浆爆汁”,沈淼淼悻悻收回盘子的瞬间——
呼——
一阵毫无征兆、裹挟着浓郁水腥与陈旧纸钱气息的阴风,毫无阻碍地穿堂而过。
悬挂在大堂四壁的数百盏惨白色灯笼,如同被无形之手瞬间掐灭了芯火,齐刷刷地暗了下去。
整个空间骤然陷入一片浓稠、压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唯有高台之上那一层轻薄如血雾的纱幔,在残留的微光里诡异地鼓荡、翻涌,像是巨大的血色蝶翼在无声扇动。
铮…琮…呜咽…?
幽怨的琵琶声,仿佛从地底深处、从九幽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那琴弦震颤的音符带着刺骨的寒意,带着说不尽的哀愁与不甘,丝丝缕缕钻进人的耳膜,缠绕在心头,冻得人血液都似乎缓慢了几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与诡异的乐声攫住了心神,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粘在了那剧烈翻腾的血色纱幔之后。
百鬼夜宴,要开场了。
纱幔之后,那几道曼妙却嶙峋的骨感身影变得更加清晰。
它们在昏暗摇曳的血色光晕中摆出扭曲而诱惑的姿态。
有的舒展着细长的脊椎骨向后弯折,几乎折叠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圆环;有的双臂高举,森白的指骨捻作妖娆的兰花指印;有的单腿独立,修长的胫骨绷得笔直,足尖骨点地,仿佛随时要跳一曲凌波飞天的舞蹈……骨骼摩擦的“咔哒”轻响,成了琵琶幽咽的伴奏。
琴声陡然拔高,变得急促而妖异。
伴随着一个撕裂般的滑音,那厚重的血色纱幔如同被无形巨力猛地向两侧扯开。
哗——
高台上的景象再无遮掩,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那哪里是人。
分明是几副光洁如玉、却又闪烁着冰冷死亡光泽的白骨。
它们披挂着残破却华丽至极的霓裳羽衣,金线银线在残破的锦缎上勾勒出繁复的彼岸花图腾。
空洞的眼窝深处,两簇幽碧的磷火熊熊燃烧,取代了瞳孔,跳跃着非人的疯狂与迷醉。
琵琶声如疾风骤雨,骨架舞者们瞬间动了起来。
它们旋转!跳跃!骨骼与骨骼碰撞出清脆又令人牙酸的“咔嚓”声!纤细的腰肢疯狂扭动,带动着垂落的破碎衣摆旋成一朵朵妖异的花。
腿骨踢踏横扫,划破空气带起阴冷的厉风,胯骨剧烈摇摆,带动着连接它们的筋络(如果还有的话)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森白的指爪时而如蛇信般探出,时而如花瓣般收拢,每一次拂动都带起冰冷的死亡气息。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它们的肋骨,随着剧烈的呼吸般的动作,那排排肋骨夸张地开合翕张,如同饥饿的巨口,又如同风中濒临破碎的蝴蝶翅膀。
整个高台成了它们肆无忌惮狂欢的地狱舞台。
空气仿佛凝结,唯有那刺耳的琵琶、疯狂的骨节摩擦声和它们足踝骨叩击坚硬台面发出的、如同古老梆子敲击般“梆!梆!梆!”的单调节奏,在死寂的大堂中回荡,重重敲打在每一个鬼的心鼓之上。
铮——
一声裂帛般的刺耳高音撕裂了所有声响。
琴声戛然而止。
就在这万籁惧寂、空气绷紧到极限的瞬间,几副沉浸在极致癫狂中的骨架舞者,做出了令所有人魂飞魄散的动作。
它们仿佛跳得忘乎所以,彻底沉沦在死亡之舞的迷醉之中。
没有半分犹豫,它们高高扬起森白的指骨,那指骨尖锐如刀锋。
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插进了自己颅顶灰白色的骨缝之中。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清晰得令人骨髓冻结的骨裂声响起。
那些骷髅舞者竟硬生生用自己的手骨,将自己的头盖骨撬了起来,并高高举过了头顶。
殷红的烛火倏然亮起,不知从何而来,穿透了那些被举起的、镂刻着孔窍的头盖骨。
斑驳陆离、如同血泪流淌的光影瞬间泼洒向四面八方,将整个大堂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
然后,在死一般的寂静下,怀抱自己头盖骨的骷髅舞者,缓缓地、极其优雅地躬身谢幕。
“哗啦啦——”
无数幽绿色的鬼珠如暴雨般砸向舞台,叮叮当当滚落一地。
那些鬼珠晶莹剔透,内部燃烧着幽蓝磷火,是冥界最通用的货币。
鬼客们兴奋地尖叫着,有的甚至直接摘下自己的眼珠、掰断肋骨往台上扔,权当打赏。
“跳得好!再扭一个!”
“这骨头架子,够劲儿!”
“老子赏你一颗鬼珠,接着!”
沈淼淼被这狂热的气氛感染,热血上头,猛地一拍桌子,豪气干云地掏出一枚通体漆黑的鬼晶,“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赏!”
刹那间,整个鬼楼鸦雀无声。
所有鬼的目光齐刷刷地盯向沈淼淼这一桌,就连那几个刚谢完幕、正准备退场的白骨舞者,都猛地僵住,捧着头盖骨的手微微颤抖。
鬼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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