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的贝壳风铃忽然叮当一响。
青衣三人起身告辞时,照野正把九方堇的袖角攥出褶皱。
少年人眼底烧着两簇火,亮得能映出不久后的合卺酒:“你们可一定要来——”
话尾突然打了个转,变成句含糊的咕哝:“我让姐姐给你们留最甜的喜糖。”
走到港口时,青衣袖中忽然落出张洒金帖。
也不知何时被塞进来的。
裴砚清打开,见上头画着歪歪扭扭的鸳鸯,墨迹未干处还粘着一颗海葡萄。
……
潮湿的雾气在云梦泽边缘缭绕,将整座云中城笼罩在朦胧的水汽中。
青衣的鞋履刚踏上青石板铺就的城道,便听见一声带着惊喜的呼唤划破晨雾。
“小师叔!”
只见一个束着歪斜发冠的青年快步奔来,玄色剑袍下摆沾着泥渍,腰间佩剑随着急促的步伐叮当作响。
他身后跟着八个同样风尘仆仆的剑修,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倦色。
谢锦浔转身时,晨光恰好穿透云层,为他紫色衣袂镀上金边。
风无痕猛地刹住脚步,瞪圆的眼睛里映着对方纤尘不染的衣袍,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突然咧嘴笑道:“这是在哪里发财了?”
他搓着手指凑近,袖口磨损的线头在风中轻颤,“求带带啊小师叔。”
风无痕瞥见青衣和裴砚清。
立马介绍自己:“你们好,我叫风无痕,是万仞剑宗的大师兄。”
她微微颔首:“青衣。”
裴砚清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忽然伸手搭上风无痕的肩膀。
玄衣青年明显僵了僵,却见眼前人笑得如沐春风:“你好啊大侄。”
他指尖轻轻拂过对方衣领的褶皱,“我是裴砚清。”
风无痕耳尖倏地红了,手忙脚乱地整理衣冠时,腰间玉佩与剑鞘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偷瞄着青衣腰间若隐若现的银色锁链,又瞥见裴砚清袖口暗绣的流云纹,突然觉得自己像只误入仙鹤群的灰麻雀。
风无痕屈指蹭了蹭鼻尖,刻意将喉间的轻咳拉长三拍:“咳...小师叔此番来云中城,可是要寻什么天材地宝。”
谢锦浔目光掠过人群熙攘的长街:“并无。”
“那要不随我们去云中仙秘境历练?”风无痕说完就后悔了,却见小师叔突然侧头看向青衣女子。
青衣轻轻颔首,谢锦浔立刻应道:“好。”
斩钉截铁得仿佛刚才的冷漠都是错觉。
风无痕:“……”
小师叔,他不瞎。
请把他当人好吗。
瞅谢锦浔那副倒贴嘴脸,风无痕便知,青衣定是师叔母。
不过看师叔母的样子,郎有情,妻无意。
等等?不对劲!小师叔不是太上无情道的吗?
比无情道还要厉害的太上无情道可以爱人???
是他没睡醒还是小师叔走火入魔了。
应该是他没睡醒。
可现实打脸好痛。
方才还冷若冰霜的小师叔,此刻连束发的冰蚕丝绦都在雀跃轻扬。
这哪是太上无情道,分明是虐狗道。
“咕!”
此起彼伏的腹鸣声中,小师弟的耳尖红得要滴血。
风无痕挠着头讪笑:“小师叔带辟谷丹了吗?我们前日和法宗狗打了一架,辟谷丹掉了。”
青衣突然出声:“你们小师叔说请你们吃饭。”
“真的?!”风无痕倏尔瞪圆的眼眸映出谢锦浔清冷模样。
裴砚清噗嗤笑出声来:“假的,你们小师叔软饭硬吃。”
醉仙楼九层飞檐挑起鎏金琉璃灯,青衣拾阶而上时,谢锦浔的剑穗始终与她裙摆保持三寸距离。
沉香木门枢轻转的刹那,店小二脖颈间的汗珠正巧坠在鎏金托盘上。
他弓着的脊背猛然绷直,十几位修士的灵压让包厢内的夜明珠都暗了三分。
“贵客们请。”小二挑起三重流绡帐,露出云纹檀木桌上悬浮的琉璃菜单。
那薄如蝉翼的水晶板竟是用千年寒魄雕成,每道菜名下浮动着食材幻影,金翅雪参的根须还在微微颤动。
裴砚清玄色袖口滑出半截苍青色手腕,指尖勾住菜单边缘轻轻一划。
寒魄板顿时化作十二只玉蝶,盘旋着落在众人面前。
“从冷泉醉虾到玲珑粽,”他曲指弹碎某只玉蝶,迸开的冰晶凝成全席二字,“全上。”
风无痕师弟的剑鞘磕上青玉砖,震得筷枕上那双象牙镶金箸簌簌发抖。
角落里捧着茶盏的小二瞳孔紧缩,菜单最末的灵石数目,他能拿到的提成比他一年工资还多。
“好...好的!贵客!”小二倒退着。
小二几乎是飘着穿过三重禁制冲到后厨,兴奋的喊声撞碎在琉璃罩上:“天字全席!开冰窖!启丹炉!”
后厨骤然炸开灵火的光芒,玄铁砧板与龙雀刀相击的铮鸣惊飞三楼雅间的云雀。
…
檀木圆桌起初只摆着青瓷茶具,随着小二们鱼贯而入,琉璃转盘很快被八宝葫芦鸭、灵菇煨雪蛤等大菜占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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