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新落的那片枯叶,背面“速离”二字还泛着微光,云逸尘却已将它夹进药箱底层,压在了昨夜拓印的蜡纸之上。他没走,反而把银针匣子往袖中多塞了两根,顺手从床底抽出一条黑布腰带——那是他在葬仙谷时用尸衣改的,能锁住气息,也能藏东西。
他现在要的不是逃,是证据。
子时刚过,风向转北,正是巡夜换岗的空档。他贴着墙根走,脚步轻得像猫踩瓦片,怀里玉佩被枯叶符印压着,只微微一颤,便归于沉寂。影烛阵的火光在廊下摇晃,蓝绿交错,若有人真气外泄,烛焰立刻转红。可他现在连呼吸都掐着点,一步一停,像在数心跳。
库房门虚掩着,锁头是新的,但机关没变。他用发簪挑了三下,咔哒一声,门缝开了寸许。偏室积尘依旧,暗架上的账册却少了两本——有人动过。
他没急着翻,先在墙角蹲下,指尖抹了点灰,捻了捻。有人来过,但不是长老。他们穿云纹靴,步子稳,不会在东南角留下半枚带泥的脚印。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窗台边缘——那里有一道极细的刮痕,像是被靴尖蹭过,又被人匆忙抹去。再结合账册缺失的情况,他心头一沉:林家的人,来得比他想的还快,而且已经动手翻检过。
“好家伙,不光来了,还踩得满地都是。”他冷笑,把泥块刮进小布袋,塞进袖中。这东西留着,说不定哪天能砸林玄风脸上。
他从袖中抽出一张薄蜡纸,这是他特意从药铺讨来的,专用来拓字。正要动手,忽觉指尖一凉——那张残页藏在暗格夹层里,刚摸出来,墨迹就开始褪,像是被风一吹就要散掉。
“还真是怕人看啊。”他低笑一声,抬手就是一针,扎进食指。
血珠涌出,他顺势抹在残页上。血膜一盖,字迹竟稳住了。他一边用蜡纸轻压拓印,一边眼角扫着梁上——纸灵巡哨没动静,还在原地打转。
“癸亥年三月七,密档移交林府,换得‘焚心引’解药三剂。”
他默念一遍,心头冷笑。苏家交出云家密卷,不是被逼,是交易。为了救谁?老夫人?还是他们自己?
正要收手,忽觉残页背面还有字。他翻过来,借着影烛微光一看,脊背一紧——
“记忆封印,非为护她,乃为护令。”
令?什么令?
他指尖一顿,蜡纸差点滑落。这行朱砂小字,笔锋凌厉,绝非普通管事能写。他记得上一章长老密谈时提过“天穹剑令”,可当时只当是传闻,没想到苏家连这东西都沾了手。
他迅速将蜡纸叠好,塞进内袋。这回不是贴身藏着,而是塞进腰带夹层——那里有层油纸,防水防火,还能隔灵息。他不信苏家没有搜身的手段。
刚起身,衣角“啪”地一响,勾落了一块铜牌。
他心头一沉。那铜牌是库房旧物,本不该挂在这儿,可偏就挂着,像是专门等着他碰。
脚步声立刻从廊外传来,不急不缓,是个老练的巡夜。云逸尘没动,屏息贴墙,手已摸向药囊。他带了三颗“雾心丸”,遇湿即化白烟,江湖郎中常用它装神弄鬼,骗人说“夜露凝霜,妖气现形”。
那人越走越近,手中罗盘滴溜溜转,指针直冲暗架。
云逸尘指尖一弹,药丸飞出,落在十步外墙角。
“啪”一声轻响,药丸遇潮裂开,白雾腾起,像团雾气贴地游走。
巡夜的“咦”了一声,提灯过去查看。
“又是这鬼天气,潮得冒烟……”
云逸尘趁机翻窗而出,脚尖一点屋檐,翻身落地。左腿经络还在发僵,那是昨夜“息脉术”用得过狠的后遗症,但他没时间调息。他贴着花墙疾行,忽然察觉不对——鞋底黏糊糊的,低头一看,踩了滩泥。
他皱眉,这片院子向来干燥,哪来的泥?
低头细看,泥里有纹路,像是靴底压出来的。他蹲下,指尖一抠,纹路清晰:三道横杠,两道斜纹,正是林家密卫的制式靴印。
他正要走,忽觉腰间一沉——内袋里的蜡纸竟在发烫。
他心头一跳,这蜡纸可没玉佩,怎么会热?
低头一看,油纸缝隙里,那拓印的“护令”二字,竟泛出淡淡金光。
不是墨,是血。他的血混在蜡里,遇空气久了,竟起了反应。
他正要细看,远处钟声突响——三更了。
这是苏府的警戒钟,平日不响,一响就是有外敌。
他没再耽搁,几个起落翻上院墙,正要跃出,忽听墙外一声轻笑。
“云兄,你这半夜三更的,是去库房找药,还是找命?”
他浑身一僵。
这声音,轻佻中带刺,熟悉得让人牙痒。
他缓缓回头,月光下,一道人影斜靠在屋脊上,白衣胜雪,手里摇着一把折扇,扇面写着两个大字:“风流”。
“楚寒?”他眯眼,“你来干什么?”
“我来问你,”那人收了扇,跳下屋脊,落地无声,“你吞进护囊的那张纸,是打算嚼烂了当点心,还是留着当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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