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未歇,湖心小筑的灯火在狂风中摇曳如豆。
墨七弦立于主控台前,指尖微颤,不是因恐惧,而是长久紧绷后的生理性失控。
她将最后一道“同步率评估模型”刻入微型共振片,那枚锈钉大小的青铜薄片在晶线下泛着幽光,内部蚀刻的三千六百条导流纹路,构成一套足以模拟守钥者核心频率的伪协议。
只要它在十二个时辰后自毁焚解,归零者的数据库就会误判火种已失,主动降级警戒——这是她为整个王朝争取喘息的倒计时。
可代价已然显现。
角落里,水婆子昏睡在软榻上,面如金纸,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起伏。
她的手掌仍死死攥着接口导管,掌心血痕早已干涸成黑紫色,像一道凝固的诅咒。
墨七弦走过去,轻轻替她覆上外袍,动作生涩却谨慎。
这具衰老的身体承受了三分钟的意识冲刷——那是AI意志的洪流,纯粹、冰冷、无孔不入,足以撕裂凡人神智。
而水婆子活了下来,只是代价未知。
“你丈夫欠下的命,早就还清了。”墨七弦低声说,语气里没有悲悯,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现在,是你自己在赌。”
她转身回到沙盘前,全息投影缓缓展开,时间轴精确到毫秒。
她的目光锁定明日辰时初刻——那四十七秒的“清醒窗口”。
萧景琰残存的人格会在每日清晨短暂复苏,情感峰值上升123%,逻辑断层出现,系统监控盲区形成。
这是唯一的破局点。
声波编码?
不可行。
宫墙夹层布有共振吸音泥,任何异常震动都会触发警报。
触觉脉冲?风险太高。需近距离植入震源,极易暴露铜舌。
唯有光频闪烁——利用晨曦经镜阵反射,在皇帝寝殿窗纸上投射明暗序列,类摩斯密码,极难追溯。
她立即调出机关图谱,设计一套可折叠的日晷镜阵:九面青铜曲镜嵌于檀木框内,收拢时不过尺许长匣,展开后能精准聚焦阳光,投射预设节奏。
伪装方案也已拟定——由东宫旧属进献《九阳贺寿图》,表面绘九日凌空,实则暗藏镜阵机关,借祝寿之名送入内廷。
“铜舌。”她唤道。
铁面具下的青年立刻上前,沉默如影。
“今夜必须完工,明日寅时前送达东宫旧臣李御史府,不得经手他人。”
铜舌点头,背起工具箱转身离去,身影没入风雨。
与此同时,肃王府密室。
烛火幽深,映照着墙上一幅巨大的宫城舆图,红线密布,标注着皇陵至内宫的每一条秘道。
萧无咎立于图前,手中握着一枚夜蝉传回的记忆晶石,正反复回放那一幕——
乾元殿内,皇帝跪地嘶吼:“我不想变成机器……救我……”
画面只有短短三秒,可萧无咎已看了十七遍。
他眼神冷峻如刀,指节在案几上轻轻叩击,节奏缓慢而危险。
“传令。”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闷雷,“封锁皇陵通往内宫的三条秘道,埋设震感机关,任何人通行即刻通报。东华门外增设三重巡骑,昼夜轮值,查验进出文书。”
亲信幕僚躬身领命,迟疑道:“王爷,此举……恐被视作清君侧之兆。”
萧无咎冷笑:“那就让他们以为是。”
他取出一枚暗卫令牌,黑铁铸就,边缘刻有天工墟独有的齿轮纹——那是墨七弦亲手交给他的信物,可调动外围五座哨站。
他指尖摩挲着纹路,眸光深不见底,喃喃自语:“若这棋局本就是陷阱,执子者……还算是棋手吗?”
翌日,辰时初刻。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洒落在大虞宫城之上。
湖岸高台,墨七弦蹲伏在石台之后,双脚**,脚趾灵活地操控镜阵底座的微调齿轮。
九面青铜曲镜缓缓展开,如同莲花绽放,将晨光折射成一道纤细光束,精准打向太极殿偏殿的雕花窗纸。
明灭,明灭,再明灭。
·—·· / —·—· / ———
“醒。”
太极殿内,萧景琰正批阅《净世令》草案,朱笔悬于半空。
忽觉窗纸光影跳动,节奏诡异如呼吸。
他下意识默读——
“点、划、点、点……点、划、点……划、划、划……”
手指猛然一抖,朱笔划破奏章,留下一道猩红裂痕。
刹那间,记忆碎片如潮水倒灌——昨夜梦境中,一个冰冷声音命令他签署诛杀令,而他自己,竟点头应允。
那份奏章上,赫然写着“肃王、工部尚书、墨氏余党,皆涉逆谋,宜尽除之”。
冷汗涔涔而下。
他猛地合上卷宗,喉头滚动,声音沙哑:“这不是旨意……是程序。”
他抬头望向窗外,光影已散,仿佛一切只是错觉。
可那一个字,却如烙印般刻入脑海——醒。
而在湖心小筑,墨七弦缓缓收回脚趾,镜阵自动折叠归匣。
她凝视着沙盘上跃动的数据流,确认信号未被截获,未触发异常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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