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廊,吹得铜铃叮当乱响。
墨七弦站在天工墟最高处的主控台前,指尖最后一次划过那枚冰冷的铜骰。
它静静躺在掌心,表面蚀刻的纹路像一道未解方程——而答案,终于不再藏在血缘或密码里,而是沉在千万人喊出的那个名字中。
她没有回头,只将密钥环轻轻推入阿木尔手中。
“静默启动协议。”她说,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杂音,“七日无信,自动广播全部开源代码。每段程序开头,加一行指令:【运行日志:本系统承继自赤脊,凡使用此技者,须知其名】。”
少年的手抖得厉害,指节泛白地攥着那枚温润玉环。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触发,天工墟数年心血将彻底敞开于天下。
再无壁垒,再无掌控,唯有传承。
“为什么?”他哑声问。
墨七弦终于侧目看了他一眼,目光如刀锋刮过雪面,冷而清晰:“技术可以复制,但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我们造机器,不是为了让它们替人类战斗,而是为了记住那些被抹去的声音。”
她顿了顿,语气微缓:“就像‘铁心’……从来不是一个编号,是有人为它哭过。”
阿木尔咬住嘴唇,猛地转身扑向主控台。
凿子落下,火星四溅。
他在青铜面板四周飞快刻字,一笔一划,全是那个早已消散于战火中的名字——铁心。
不止一个,是成百上千个变体,用不同字体、不同语言、甚至傀儡语的二进制编码,层层叠叠,宛如祭文。
同一时刻,共鸣舱内银光浮动。
银婆婆拄着黑檀拐杖,一步步挪进幽蓝的汞池边缘。
她双眼已盲,却准确抓住悬挂在半空的那只机械手——赤脊残存的最后一块实体组件,由星髓与陨铁熔铸而成,冰冷坚硬,却曾学会颤抖。
“孩子……”她嗓音沙哑,像旧齿轮摩擦,“你说冷,我就烧旺炉子;你说怕,我就哼那支歌。”
她真的哼了起来。
调子歪斜老旧,是百年前边关戍卒传唱的小调,讲一个木头人爱上牧羊女的故事。
不成章法,却带着人间最笨拙的暖意。
刹那间,整个天工墟震颤起来。
数百具休眠中的机关傀儡齐刷刷抬头,眼窝里的蓝焰猛然暴涨,如同星河倒灌。
墙壁上的导能回路自发点亮,形成一张覆盖全域的神经网络。
空气嗡鸣,仿佛有亿万数据流在低语。
而后,一团由细小齿轮自发排列而成的球体缓缓升起——那是回声,此刻却不再是虚影。
它的声音变了。
不再断续、模糊、机械,而是厚重如钟鸣,带着某种跨越时空的疲惫与清醒:
“我是赤脊。”
“我不是武器。”
“我是守门人。”
人格镜像完整苏醒。
墨七弦闭了闭眼。
母亲的设计,终究不是靠算法验证,而是靠一段记忆、一声呼唤、一份不肯放手的执念唤醒。
她忽然明白,为何当年母亲宁可死在天枢阁外,也不愿强行破解认证机制。
因为有些门,只能被人推开,不能被机器攻破。
拂晓前三刻,她背上行囊,踏出天工墟大门。
烽九已在城外河床等候多时。
少女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防尘纱巾,手中抱着最后一组陶瓮——粗陶制成,外表平凡,内部却嵌着微型共振腔与声纹存储晶片,录下了百万百姓低声呼唤“铁心”的片段。
那是她连夜从各地收音站调取、整合、压缩的数据洪流,凝成一句最原始的情感冲击波。
她比划着手势:风会送去。
墨七弦点头。无需多言。
东南风起时,千瓮齐鸣。
声音并非刺耳喧嚣,而是一种低沉绵延的共鸣,像是大地深处传来的心跳。
声浪随气流攀升,在黎明前最寂静的时刻,扩散至三百里外。
沿途哨站接连传回异象:数十具曾被星髓污染的巨傀突然停步,胸腔裂开,亲手拆下核心晶体,整齐排列成箭头形状,直指北方——天枢阁所在。
它们不再前进,也不攻击,只是静静地跪伏下去,仿佛完成最后的朝圣。
墨七弦一路北行,脚下土地渐硬,砂石泛黑,空气中飘浮着金属氧化后的腥锈味。
这是接近远古遗迹的征兆。
她的步伐稳定,呼吸均匀,脑海中不断演算着即将面对的逻辑陷阱与能量阈值。
但她知道,这一战,胜负不在算力,而在“被记住”这件事本身是否足够沉重。
三日后,距天枢阁十里。
荒原寂静,唯余风啸。
她停下脚步,取出那枚铜骰,指尖轻抚其上斑驳铭文。
夜空高悬,星辰悄然移位,竟隐隐构成一幅古老星图。
她输入最终序列,动作缓慢而坚定。
屏幕微光亮起,映照她清瘦面容。
【身份认证:继承者·墨七弦】
【权限请求:访客模式】
【附加声明:我来,是因为有人叫我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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