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大牢深处却静得能听见铁链生锈的声响。
谜娘子被剥去外衣,左肩皮肉焦黑,一个“技罪”烙印深陷肌肤,边缘翻卷着血泡。
火钳扔在墙角,余烬未熄。
审讯官捏住她下巴,声音阴冷:“说!那《谜典》从何而来?背后是谁传你这蛊惑人心的妖言?”
女人嘴唇干裂,嘴角渗血,却只轻轻启唇,哼起一段童谣:
“风车转转不吃饭,全靠老天抽一鞭。”
一遍,两遍,三遍……声调平稳,节奏精准,像某种机关上紧的发条,规律得令人发狂。
狱卒怒极,一脚踢翻墙角水桶。
浑浊水流顺着地面裂缝蜿蜒而下,穿过铁栏底部的小孔,渗入石阶缝隙——谁也没想到,这一滩污水,竟成了天然的导音槽。
百步之外,乱坟岗上。
青螺伏地,十指张开,掌心紧贴湿泥。
雨水打在他后背,他却纹丝不动。
每一滴落水、每一次呼吸、每一声脚步,都在他指尖化作波谱图谱。
突然,他瞳孔微缩——泥土传来细微震颤,频率稳定,三短两长,循环往复。
是歌声。
不是空气传播,而是通过墙体与地基共振传递的身体节律!
他闭眼凝神,脑海中浮现出墨七弦教过的“震动译码表”。
那段童谣的每一个音节,都对应一组特定振幅与周期。
他十指翻飞,如同弹奏无形琴键,在泥地上划出一串符号。
这不是求救。
这是数据传输。
——她在用自己的骨骼、肌肉、声带,把弹簧应力校准参数,编码成一首歌,借大地为线,传向外界。
同一时刻,城西破庙。
墨七弦盘膝而坐,面前铺着一张粗麻布,上面用炭笔画满波形图。
青螺刚带回的数据已被她拆解重构。
她指尖轻点,将音节频率换算成应变率,再代入材料屈服强度公式,最终得出一组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的弹簧预紧力参数。
“找到了。”她低声自语,
这组参数,正是修复三州主渠灌溉机关的核心关键。
原本崩断的联动轴,只要换上按此应力校准的新弹簧,便能承受洪峰压力,避免再次卡死。
可就在她提笔记录时,右手忽然一顿。
笔尖悬停,墨滴落下,在纸上晕开一团黑斑。
她皱眉——刚才那一瞬,她竟忘了自己要写什么。
不是遗忘某个词,而是整段逻辑链条的缺失。
就像硬盘损坏,文件还在,但读取失败。
她闭眼回想:穿越以来,她从未失控。
可自从《百工谜典》开始以口耳相传的方式扩散,她的记忆就像沙漏中的细沙,悄无声息地流失。
每完成一次“降维编码”——把现代科学转化为古人能理解的童谣、谜语、动作——她就会遗忘一件私事。
前世实验室的门牌号?忘了。
第一次独立设计的机器人型号?忘了。
甚至……母亲的模样?
她努力回忆,却发现连“是否有母亲”这件事,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睁开眼,盯着那团墨迹,忽然冷笑一声。
“既然脑子留不住,那就刻进身体里。”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节奏——吸气三秒,屏息一秒,呼气四秒。
这是她为材料力学中“弹性模量计算”编写的呼吸算法。
她抬起手,指尖无意识敲击膝盖——哒、哒哒、哒哒哒。
那是欧姆定律的摩尔斯编码版。
知识,不再藏于纸笔,而是融入血脉呼吸、一举一动。
当她的思维开始崩塌,她的身体,正在成为新的存储介质。
与此同时,城南集市。
锤娃蹲在锁匠摊前,帮人修理一头驴拉磨的齿轮箱。
顾客抱怨:“新官造的磨太费驴,走两圈就得歇。”
他摸了摸齿轮咬合处,眉头一皱,脱口而出:“三齿咬两轮,力从脚底生。”
随手捡起一根柴枝,在泥地上画出改良结构:主动轮缩小,从动轮加宽,中间加入偏心连杆卸力。
围观老农瞪大眼睛,猛地一拍大腿:“这……这和我家祖传的‘打谷歌’对上了!‘三更鼓,两声锣,脚踩石磙不嫌多’——原来唱的是这个道理!”
消息如野火燎原。
一夜之间,多地村民自发对照口诀改造农具。
有妇人用绣花配色法调整传动比,红线代表速比1:3,绿线是扭矩补偿值;有渔夫按“潮起三拍,网收两顿”的节拍摇橹,竟让渔船省力三成。
周慎行亲赴现场查验,见一群农妇围坐在织机旁,手指翻飞,口中念念有词,竟是用《谜典》里的“五彩算盘”调配齿轮组合。
他勃然大怒,厉喝:“毁掉!全给我拆了!此等妖术,岂容玷污正统功法!”
可翌日清晨,衙门前黑压压跪了一村男子,齐声高诵:
“一牛二肚三回头,四蹄不动五谷收!”
声浪如潮,震得门匾灰尘簌簌而落。
周慎行立于堂上,脸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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