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的喧嚣早已远去,三州城重归寂静,却像暴风雨前的喘息。
风穿过断壁残垣,卷起焦黑的纸灰,如同未燃尽的信仰残片。
灵枢盟崩解得比预料更快。
那些曾高举“钢铁即归途”旗帜的信徒,在母机信号中断的瞬间如潮水退散。
有的跪地痛哭,有的撕毁义体,更有甚者冲入据点**明志——信仰一旦破碎,便成了最锋利的刀刃,反向割裂灵魂。
银面郎没有逃。
他独自坐在九机阁地下废墟深处,四周是冷却的金属骨架与断裂的数据光缆。
母机残骸如巨兽遗骨横陈眼前,核心舱盖已被暴力撬开,露出内部烧蚀的量子阵列。
液态汞面静静搁在膝上,不再流动,不再伪装。
他没戴面具。
苍白瘦削的脸暴露在幽蓝应急灯下,眼窝深陷,唇色发青。
那不是病态,而是长期神经接驳导致的代谢衰竭。
他盯着空气中循环播放的影像——破败孤儿院、锈齿轮、血染的嘴角。
画面外,墨七弦的声音一遍遍响起:“生存不是进化,活着也不等于胜利。”
他喃喃:“她说允许犯错……可如果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呢?”
手指在终端上缓缓滑动,调出最后一段代码编辑界面。
光标闪烁,像心跳最后的余韵。
【若我停止回应,请播放以下声明。】
他没有写内容,只设定了触发条件:当全国广播网络同时检测到一段特定声波频率时,该信息将自动注入所有接收终端,无论加密层级。
然后,他切断了所有外部连接。
没有联网,没有信标,甚至连备用电源都手动切换为离线模式。
他要用双手,一寸一寸重组母机的核心协议——不是为了永生,也不是为了控制,而是为了制造一场纯粹的认知冲击。
一次,足以让整个大虞王朝听见“真实”的声音。
他知道这可能是自杀式的尝试。
母机本就依赖星髓供能,而星髓早已被墨七弦封锁。
但他不在乎。
只要那声音能传出去,哪怕只响三秒,也够了。
与此同时,城西工坊。
炉火熊熊,映照着墨七弦冷峻的侧脸。
她站在熔炉前,将一件件缴获物投入烈焰:伪造的喉膜控制器在高温中扭曲爆裂,发出尖锐哀鸣;共振腺体融化成紫色毒液,嘶嘶作响;那枚用星髓制成的假印信,在火焰中炸开一道刺目银光,旋即化为灰烬。
这是清算,也是净化。
青螺蹲在一旁,双手始终贴地。
突然,他全身剧震,猛地拍打青砖,指节泛白。
墨七弦立刻转身,疾步上前,俯身贴近地面,耳中塞入特制铜管——那是她改良过的地震感知器,能将微弱震波转化为可读图谱。
初始以为是余波扰动,但当她凝神细辨时,瞳孔骤然收缩。
地底传来规律性敲击。
滴——滴滴——滴——滴滴滴……
摩尔斯码。
救……我……我是回音妹……
空气仿佛凝固。
回音妹?
那个曾在灵枢盟典仪中公开“升躯”的少女?
据肉锁所述,她在“升躯大典”上被彻底机械化,脊椎替换为语音传导链,大脑皮层剥离,植入多频段语音存储晶片,成为纯粹的信息容器——连意识都被格式化了。
可现在,有人从机械牢笼里发出了求救信号。
而且用的是早已失传的手工编码方式。
墨七弦指尖微颤。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干扰。
震波图谱清晰显示,信号源位于九机阁旧址下方三百丈,且持续不断。
“你还活着?”她低声问,明知对方听不见。
青螺焦急比划:信号不稳定,每次只能传出几个字,像是靠心跳驱动微型压电装置……
她猛地起身,抓起通讯铜铃,传讯至城外山崖暗哨。
几乎在同一时刻,萧无咎已率暗卫将九机阁外围尽数封锁。
夜雾弥漫,弓弩手潜伏树梢,毒烟罐布于通道两侧。
只要一声令下,便可强攻清剿。
但他迟迟未动。
入口处布满自毁陷阱:压力板连着爆破符,门轴缠绕共振丝,连脚下的土地都被埋入微型震源装置——任何剧烈动作都会引发连锁坍塌。
正欲下令试探路径,腰间铜铃轻响。
他取下一看,是墨七弦的密信,仅八字:
不要强攻。他在等一个观众。
萧无咎眉峰紧锁,抬眼望向废墟深处。
那里漆黑一片,却仿佛有双眼睛,正静静地回望着他。
片刻后,一道黑影独自穿过封锁线。
墨七弦缓步走入废墟,手中提着一只陈旧木盒,边角磨损,漆皮剥落。
那是她最早期的工作记录匣,内藏一台手动录音设备,靠发条驱动磁针刻录声纹。
她走过倒塌的廊柱,踏过碎裂的玻璃屏,直至中央大厅。
银面郎背对她而坐,面前悬浮着数百枚微型扬声器,排列成完美的球形音阵,每一枚都对准大厅中央的共鸣腔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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