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如刀,割在脸上。
墨七弦赤足立于裂地之上,脚底是滚烫的砂砾与碎石。
她低头看去,足弓被磨破,血痕蜿蜒而下,渗入干涸的泥土,瞬间蒸发成一道暗红印记。
风卷着焦木灰烬扑面而来,她却未抬手遮挡,只是缓缓闭眼,再睁时,目光已如冰刃般扫过天地。
没有数据投影,没有共振推演,没有神经桥接界面——她脑中的知识仍在,可那套依赖精密计算与外部反馈的思维模式,此刻如同断翅之鸟,坠入深渊。
但她还有逻辑。
还有记忆。
还有,身为24世纪顶尖工程师的本能。
远处山崖忽然裂开一道缝隙,金色光幕浮现,字迹由虚转实:
“欢迎来到初元之境。你有三百次心跳可活一日,每造一物,减寿一时辰。若未能在百日内催生‘第一机器’,魂归虚无。”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指尖微颤。
鬓角一缕青丝飘落,竟在半空中化为雪白。
她伸手接住,凝视良久,终于明白——这不是幻觉,不是梦境,更非精神污染残留。
这是守望者残存意志构筑的终极试炼,是以她生命为燃料、以创造为代价的生死棋局。
她不是被困,而是被选中。
成为这场文明重启实验的唯一变量。
“三百次心跳……”她低声自语,测算呼吸频率,“约等于半个时辰。也就是说,我每天只有一次完整行动窗口,多动一分,命少一刻。”
她环顾四周:焦黑巨木如骨刺天,大地沟壑纵横,空气中弥漫着死寂与辐射般的灼热感。
没有工具,没有材料,甚至连水汽都稀薄得近乎不存在。
但她嗅到了一丝异样——极细微的潮意,藏在风的尾端,来自东南方向。
她立刻迈步。
不能浪费时间怀疑,不能停驻思索。每一秒都是命。
三日跋涉,无饮无食。
她的身体早已超越常人极限,可在这片诡异空间里,体力消耗异常剧烈,仿佛有无形之手在抽取生命力。
第三日黄昏,她终于抵达一处干涸河床,岩壁崩塌,河道龟裂,唯余几道浅沟,像大地濒死前最后的抽搐。
就在河床尽头,一处天然岩穴中,蜷缩着一群衣衫褴褛的族人。
他们面色枯槁,眼窝深陷,孩子躺在母亲怀中无声喘息,老人倚石而坐,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呼吸。
一个女人持骨矛走出,五十岁上下,身形瘦削却站得笔直。
她是泥母,部落首领。
“外人止步。”她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地无粮,无水,无人可救。”
墨七弦站在十步之外,未答。
反问:“若我能引水入田,你肯信吗?”
岩穴内一片死寂。
随即爆发出哄笑。
“她要引水?”一个少年嗤笑,“天上三年未雨,地下三年无流,你拿什么引?眼泪?”
墨七弦不怒,也不辩。
她俯身,拾起地上一块兽骨残片,蹲下,在沙地上划出一道弧线。
接着是连杆、转轴、支点——曲柄连杆结构图渐渐成形。
线条简洁,比例精准,每一个角度都经过力学优化。
她画完,抬头,目光平静:“这是动力转换装置的核心。它能把往复运动变成旋转输出。只要找到力源,就能撬动不可能。”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唯有角落里一个十四岁少年,石牙,忽然从地上爬起,抓起一根炭条,蹲在沙地边缘,竟开始临摹。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补全了传动角度误差,修正了受力盲区,甚至用原始符号标注了“此处易断,需加固”。
墨七弦心头一震。
她看着那双布满裂口却眼神明亮的眼睛,第一次意识到——这里虽无钢铁,无电路,无编程语言,但人心仍在,智慧未灭。
这世界,并非荒芜。
她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石牙。”少年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视线,“我爹说,石头也能咬出血来。”
她微微颔首。
然后起身,指向东南方一道断裂峡谷:“我要去那里。听说风语儿能听出地底动静,我要带她同行。”
泥母冷笑:“你凭什么下令?”
墨七弦看着她:“凭我知道怎么活。也凭,你们已经没得选。”
夜探断谷,始于子时。
五名少年随行,手持火把与燧石。
风语儿走在最前,十二岁女孩,耳朵极灵,能从风声中分辨十丈内岩层空实。
她不断仰头,侧耳,忽然停下,指向左侧岩壁:“那儿……回声不对。像空鼓。”
墨七弦点头,命人以燧石敲击岩面,测算震动衰减频率。
三次测试,共振周期一致——下方确有空腔,且含流动体,极可能是地下暗流。
但岩层厚达数丈,无铁器开凿,如何破之?
她环视众人,目光落在一名脸上带疤的少年身上:“火疤,你敢不敢试毒藤?”
少年一愣,随即咧嘴一笑:“你要我拿命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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