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和约的签订,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表面的涟漪逐渐平复,但水下的暗流却开始更加汹涌地涌动。
大皇子萧景恒在东宫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原本指望借着南川战事和后续和谈,进一步打压萧凡,甚至幻想能从中分润些军功或揽过和谈主导权,却没想到萧凡不仅军功稳如泰山,在和谈最终阶段,那南川公主不知得了什么高人指点,竟突然变得滑不溜手,让陈松一派未能如愿榨干南川,而皇帝似乎也对结果颇为满意。更让他憋闷的是,那南川公主留质,按理应交由宗正府或鸿胪寺看管,但皇帝却下旨,将其安置于皇城西北角一处名为“蘅芜苑”的独立宫苑,虽仍受监管,待遇却近乎客居,这隐隐让他感到不安。
“萧凡!定又是他在暗中捣鬼!”萧景恒咬牙切齿,将手中的玉镇纸狠狠摔在地上,碎裂声吓得内侍们跪伏一地,瑟瑟发抖。他认定是萧凡影响了父皇的决定。“还有那个四弟!最近似乎也活跃了些,上次朝会竟敢对漕运事务发表见解…”他觉得所有不顺心的事都挤到了一起。
宰相陈松府邸,书房内烛火通明。
陈松老神在在地品着茶,听着心腹幕僚汇报。
“相爷,和约虽定,但南川赔款分期支付,且未割地限武,实乃养虎遗患啊。陛下似乎…”
陈松摆摆手,打断幕僚的话,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陛下要的,是眼前的太平,是南疆无战事,以便腾出手来…看看他的儿子们。至于南川,疥癣之疾罢了。真正的心腹之患,从来不在外,而在内。”
他顿了顿,目光幽冷:“镇南王经此一事,声望更隆,又与户部联姻,如今南川公主在京为质,若他将来有心…哼。还有那位不声不响的四皇子,似乎也想借着南疆之事露露脸。这潭水,越浑才越好。”
“相爷的意思是?”
“让御史台的人,继续盯着镇南王府和南川公主那边的一举一动。另外,大皇子那边,再给他添把火,让他更恨萧凡一些。至于四皇子…找个机会,试试他的深浅。”陈松缓缓吩咐道,老辣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皇宫深处。
皇帝萧衍批阅完最后一份奏章,揉了揉眉心。内侍大监小心翼翼地奉上参茶。
“阿莎公主,在蘅芜苑可还安分?”皇帝忽然问道。
“回大家,公主殿下深居简出,平日只读书习字,或抚弄南川带来的乐器,偶尔在苑中散步,并无任何异常举动,也极少与外人接触。”大监恭敬回禀。
“嗯。”皇帝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是个聪明孩子。比她那几个哥哥,强多了。”
他沉默片刻,又道:“镇南王近日在做些什么?”
“王爷除了偶尔入宫觐见,大多时间在王府处理南疆军务文书,或与李尚书(李纲)府上有些书信往来(指与李清珞),并未与其他朝臣过多交往。”
“他倒是沉得住气。”皇帝语气不明,“南疆新军编练之事,进行得如何了?”
“据兵部回报,正在按王爷制定的章程进行,由王爷副将冷锋主持,颇为顺利。”
皇帝不再说话,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南疆军权,依旧是萧凡的囊中之物。和约签订了,南川威胁暂解,但这柄过于锋利的刀,是该继续用,还是该…入库封存了?他需要好好思量。
蘅芜苑。
此处虽名为宫苑,实则更像一处精致的牢笼。高墙深院,守卫森严,但内里布置却颇为雅致,一应供应也未短缺。
阿莎公主坐在窗前,望着庭中一株孤零零的梨花树,花瓣正零落落下。她来到帝都已半月有余,最初的紧张和不安稍稍平复,但那种寄人篱下、身为质子的孤寂与压抑感,却与日俱增。
她手中摩挲着那日萧凡派人送来的茶叶锦盒。那八个字“欲取先予,柔不可守”的纸条早已被她焚毁,但那句话却深深刻在她心里。
她感激萧凡的提点,让她为南川争取到了最好的结果。但与此同时,萧凡最后那番**裸的利益之言,也让她彻底清醒。在这里,她没有朋友,只有利益交织的网。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解读出各种意味。
“公主,”贴身侍女娜仁托娅端着一碗酥酪进来,低声道,“今日鸿胪寺又来人了,送了些日常用度,旁敲侧击地问公主可有什么需求,或是…想给家里带什么话没有。”娜仁托娅是自小跟随她的心腹,武艺不俗。
阿莎公主冷笑一声:“告诉他们,我一切安好,无需挂念。至于带话…就不必了,免得引人猜疑。”她深知,任何试图与南川联系的举动,都可能被曲解为阴谋。
她必须忍耐,必须低调。就像萧凡说的,“柔不可守”,但在此地,她必须先“守”,守住自己的性命,守住南川的体面,等待未知的变数。
她有时会想起萧凡那双深邃冷静的眼睛。那个男人,如同深渊,看不透底。他强大、理智、冷酷,却又在关键时刻给予了关键的帮助。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终的目标又是什么?自己这枚被置于帝都的棋子,在他庞大的棋局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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