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子府邸的张扬不同,此处更显深沉内敛。书房内烛火通明,檀香幽微。当朝宰相陈松,年约五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一双眸子开阖间精光隐现,透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与深不见底的城府。
他并未在看公文,而是凝视着棋盘上一局残局。黑白双子纠缠厮杀,形势微妙。
心腹幕僚,被称为“暗叟”的老者,悄无声息地步入书房,低声道:“相爷,南疆来信。‘影先生’传讯,木赤最近几次行动受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我们的情报信任度下降。另外,镇南王那边,似乎也在追查来源。”
陈松执起一枚黑子,并未落下,只是淡淡道:“木赤?一介蛮酋,惊弓之鸟罢了。他除了依靠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至于萧凡……”他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查到‘影先生’为止,便是他的极限了。影先生是‘无面’的人,干净得很。”
“无面楼”,一个极其隐秘的地下组织,专营情报、暗杀、走私等各种见不得光的勾当,信誉卓着,但从不暴露雇主信息。陈松通过极其复杂的中间环节与“无面楼”交易,由“无面楼”指派“影先生”具体执行与木赤的联系,他自己则始终隐藏在重重帷幕之后。
“相爷,我们持续向木赤输送兀术的情报,助他剿灭其弟,一旦成功,木赤统一南阙,实力恢复,岂非养虎为患?于国不利啊。”暗叟略有担忧。
陈松终于将黑子落下,吃掉一小片白子,语气平静无波:“谁说要助他成功了?” 暗叟一怔。
“我要的,从来不是木赤赢,也不是兀术赢。”陈松目光扫过棋盘,仿佛在俯瞰整个天下大局,“我要的,是他们一直斗下去,流尽南阙最后一滴血。同时,也要让萧凡深陷在这摊泥沼之中,无法脱身。”
他缓缓道来,揭示其深层谋算: “萧凡此子,军略无双,乃国之利器,然亦是最不稳定之因素。他若安稳于南疆,则藩镇之势成,尾大不掉,非朝廷之福。陛下虽用其才,亦深忌之。” “唯有让南疆持续处于‘可控’的混乱之中,让萧凡时刻面临威胁,不得不依赖朝廷支援,却又因战事不断而无法真正积蓄力量、收买人心,如此,方能将其牢牢锁死在边关,成为朝廷守门之犬,而非裂土之王。”
“至于木赤,”陈松嗤笑一声,“即便他真能惨胜兀术,到时南阙也已元气大伤,民生凋敝,内部矛盾重重。我朝只需稍加制裁,或扶持新的代理人,便可令其陷入新一轮内乱,何足为惧?甚至届时,一个虚弱而混乱的南阙,更能反衬出萧凡‘守土有功’,陛下也不好轻易动他,削藩之事更可借此由头大力推进,一步步蚕食其权。”
此计狠辣老到,着眼长远,一石三鸟:既持续削弱敌国南阙,又牢牢钳制镇南王萧凡,更能为他倡导的“削藩集权”国策创造最佳时机和借口。所有人在他眼中,皆是棋子。
“那如今萧凡似乎有所察觉,且南阙战事有陷入僵持之态……”暗叟问道。 “僵持?”陈松摇摇头,“火候还不够。木赤和兀术都还不够痛。”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让‘影先生’给木赤递最后一条消息:兀术之所以能屡次逃脱,因其在‘黑石堡’有一处秘密巢穴,囤积了大量粮草军械,并有重要人物藏身其中。消息务必做得逼真,让木赤深信不疑。”
暗叟疑惑:“黑石堡?那是……” “那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但并非兀术的核心巢穴。”陈松淡淡道,“木赤得知,必会调集重兵强攻。无论攻下与否,都将是双方一场空前惨烈的血战。消耗会远超以往。若攻下,发现并无所谓‘重要人物’,木赤会更为暴怒,迁怒于人,内部更乱;若攻不下,则实力大损,威望扫地。而兀术经此一役,也必然元气大伤。”
他要亲手给这场僵持的战火,浇上一盆滚油。 “那萧凡那边?” “他若插手,便是公然干预南阙内政,坐实其拥兵自重、图谋不轨之嫌;他若坐视,则南阙血战,两败俱伤,正合我意。”陈松算无遗策,“至于追查……让‘无面楼’处理干净。‘影先生’这枚棋子,必要时可以弃了。再换一个‘影先生’便是。”
“是,相爷。”暗叟心中凛然,躬身退下。
陈松独自一人,继续看着棋盘,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萧凡……萧景恒……陛下……呵。”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冷漠,“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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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堡”的消息,如同陈松所预期的那样,被木赤高度重视。连番受挫和情报中断已让他焦躁无比,这条突如其来的“精准情报”仿佛救命稻草。他几乎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精锐部队,甚至抽调了部分王庭守卫,誓要一举拔掉这颗“钉子”,擒杀兀术或其重要党羽。
兀术方面,也确实在黑石堡储存了一批物资,并有一个小头目在此养伤,但绝非什么核心基地。当发现木赤大军浩浩荡荡围困黑石堡时,兀术也大吃一惊,误判此处重要性已被木赤知晓,立刻调集了尽可能多的力量前往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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