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废屋。 月光被浓厚的云层遮蔽,只有零星几点星光勉强透下,勾勒出荒芜山野的轮廓。兀术和他的几名心腹如同石雕般伫立在黑暗中,唯有偶尔转动的眼珠泄露出内心的焦灼与警惕。
约定的时间将至。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仿佛只是光影的轻微扭曲,三个身影便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废屋前的空地上,如同从地底钻出,又似被夜风凝聚而成。
为首者身形瘦高,几乎融于夜色,脸上覆盖着半张暗金属面具,仅露出的下颌线条冷硬,眼神空洞得不像活人——这便是“影牙”。 左侧一人稍矮,动作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毒蛇蜿蜒,目光扫过兀术等人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冰冷——“蝮蛇”。 右侧一人则几乎看不清具体形态,像一团模糊的影子,若非刻意去注意,甚至会忽略他的存在——“夜枭”。
兀术心中凛然。他自诩勇武,麾下也不乏好手,但眼前这三人带来的压迫感,是那种久经黑暗、视人命如草芥的纯粹杀意与职业性的冰冷。萧凡麾下,竟有此等人物!
“奉王爷令,在此听候。”影牙开口,声音平直无波,如同铁石摩擦。 兀术定了定神,压下那丝不适,沉声道:“很好!本王需要你们做的第一件事:五日内,摸清黑石谷木赤军粮队的守卫配置、行进路线、换岗时辰。可能办到?”
黑石谷是木赤前线军队的重要补给线之一,守备森严。 影牙几乎没有思考:“三日足矣。” “第二件事,”兀术眼中凶光一闪,“十日内,我要‘秃鹫’诺颜的人头。他是木赤的忠犬,屠了我好几个忠臣的部落!”诺颜本人亦是勇将,护卫众多。
这次是蝮蛇发出了一声极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咝笑,仿佛毒蛇吐信。 影牙依旧平淡:“目标信息,护卫力量,习惯作息。” 兀术示意巴鲁将一卷羊皮纸递过去,上面是他们搜集到的关于诺颜的所有情报。 影牙接过,看都未看便纳入怀中:“七日后,等消息。”
干脆利落,没有废话,没有质疑,只有对任务难度的漠视和绝对的自信。 兀术心中既喜且忧。喜的是得此强助,初期的行动成功率大增;忧的是如此人物,绝非他能轻易掌控,萧凡的威慑力透过这三人,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开始吧。”兀术挥手。 三人点头,下一瞬,如同鬼魅般消散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若非怀中那卷羊皮纸已然消失,兀术几乎要以为那是幻觉。
“好……好厉害的身手!”巴鲁忍不住低声惊呼,背后渗出冷汗。 兀术握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厉害才好!越厉害,才能让木赤越痛!抓紧时间,我们的人也动起来,别让他们小瞧了!”
南阙边境的阴影里,毒牙悄然探出,磨砺吮血。
镇南关内,关于南阙残兵活动频繁、甚至疑似前太子兀术未死的流言,如同潮湿角落里滋生的霉菌,开始悄然蔓延。
起初只是在酒馆、茶肆间窃窃私语,很快便爬上了坊间巷议,版本越发离奇夸张。有的说亲眼见到兀术率领数千鬼兵夜行,有的说边境部落已暗中向其效忠,更有人信誓旦旦地声称,镇南王之所以按兵不动,乃是与兀术有了不可告人的密约……
流言自然也传到了镇南王府和监军别院。
书房内。 萧凡听着冷锋的汇报,面色平静。 “源头查到了吗?” “几经转手,最初散播者很谨慎,用了些江湖上下九流的手段,但顺藤摸瓜,最后指向了几个与大皇子走狗高望府下人有过接触的地痞。”冷锋道。 “高望……”萧凡指尖敲了敲桌面,“果然按捺不住了。他想用这流言做什么?” “无非是制造恐慌,暗示王爷您剿匪不力,甚至……养寇自重。一旦朝廷问责,他便有机可乘。”
萧凡冷笑:“跳梁小丑。边境有些许流寇再正常不过,兀术生死本就是疑案,他想凭这点风言风语搬倒我,未免太天真。” “但三人成虎,积毁销骨。尤其是京中……”冷锋提醒道。大皇子和那些文官,正愁找不到攻讦的借口。
萧凡沉吟片刻:“既然他喜欢玩火的,那我们就给他添点柴。冷锋,让我们的人也出去说。” “说什么?” “就说……确有悍匪流窜,疑似与南阙某些不满新王的部落有关,其战力凶悍,所用兵器颇为精良,似非普通流寇。”萧凡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说得模糊些,留足想象空间。特别是‘兵器精良’这四个字,要巧妙地传出去。”
冷锋立刻领会:“属下明白。如此一来,流言焦点便会从王爷是否剿匪不力,转向南阙内部是否仍有巨大隐患,甚至可能牵扯到木赤治下不稳,反而印证了王爷常年强调的边防重要性。” “去吧。顺便,‘帮’高公公一把,让他散播的流言传得更快更远些,最好能飞出南疆,飞到该听到的人耳朵里。”萧凡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很快,镇南关内的流言变得更加“翔实”和“专业”,不仅提到了“精良兵器”,甚至还有模有样地描述了匪徒“训练有素,进退有据,似有军中背景”。恐慌情绪确实被撩起,但质疑的方向,却开始微妙地偏离高望预设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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