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甲御天 第148章 图穷匕见

萧凡的到来，如同猛虎闯入羊群，瞬间将王玚那看似声势浩大的弹劾，衬得如同小丑的滑稽戏码。他仅仅站在那里，无需言语，那身经百战淬炼出的煞气与如山岳般沉稳的威势，便已压得整个朝堂喘不过气。

皇帝萧衍的脸色青白交加，萧凡那“处理四皇子丧仪”的理由，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让他所有酝酿好的斥责与问罪，都堵在了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王玚更是匍匐在地，浑身抖如筛糠，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去，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朝堂之上，陷入了一种诡异到极致的死寂。唯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萧凡会借此机会驳斥王玚，或者向皇帝解释请罪，将这场风波暂且按下之时——

萧凡动了。

他没有去看脚下如同烂泥的王玚，也没有理会龙椅上那色厉内荏的皇帝。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直视着龙椅上的萧衍。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如同九霄惊雷，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粉碎所有幻想的决绝，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响彻在寂静的大殿之中：

“陛下。”

两个字，让萧衍的心猛地一缩，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窜上脊背。

“臣，斗胆。”萧凡继续说着，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最终判决般的力量，“请陛下——”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满殿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最终，再次定格在萧衍那骤然惨白的脸上。

“为江山社稷计，为天下黎民计……”

“退位！”

退位？！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真正的雷霆，轰然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畔！震得他们魂飞魄散，心神俱裂！

所有人都懵了！傻了！呆了！

纵然有人猜到萧凡权势滔天，可能架空皇帝，甚至行废立之事，但也绝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如此**、如此不留任何余地地，在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最重礼法的大朝会之上，当着皇帝和满朝文武的面，公然要求皇帝退位！

这已经不是跋扈，不是僭越，这是……谋逆！ 是**裸的篡位宣言！

第七百三十七章 皇帝的挣扎与绝望的质问

死寂！

比刚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大殿。百官们连呼吸都忘了，无数道目光，充满了极致的震惊、恐惧、难以置信，齐刷刷地聚焦在萧凡身上，然后又惊恐地转向龙椅。

龙椅之上，皇帝萧衍如同被一道天雷劈中，整个人僵在那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手指死死抠着龙椅的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冰冷的黄金之中。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退位？

他这个皇帝，刚刚“凯旋”归来的天子，竟然被自己的臣子，当着所有人的面，要求退位？！

一股混杂着屈辱、愤怒、恐惧和荒谬感的血气，猛地冲上他的头顶，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猛地站起身，因为过于激动，身体甚至晃了一下，险些栽倒。他指着萧凡，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完全失去了帝王的威仪：

“萧……萧凡！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竟敢……你竟敢让朕退位？！你……你这是谋逆！是大逆不道！是十恶不赦！”

他状若疯魔，挥舞着手臂，试图用音量和高帽来掩盖内心的恐慌，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死死盯着萧凡，仿佛想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

然而，萧凡依旧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歇斯底里的可怜虫。这种无声的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让萧衍感到绝望和愤怒。

见萧凡不为所动，萧衍猛地将目光转向丹陛之下，那些如同泥塑木雕般的文武百官，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嘶哑地咆哮道：

“你们……你们都听到了吗？！萧凡他……他要谋逆！他要篡位！”

“满朝文武！你们……你们答应吗？！”

“这大梁的江山，这列祖列宗的基业，难道就要拱手让给此等狂悖逆臣吗？！”

“说话！你们都给朕说话！”

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企图煽动起百官对“谋逆”的本能反对，企图用“大义”和“祖宗之法”来压制萧凡，来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第七百三十八章 死寂的朝堂与陈相的抉择

然而，回应他的，是更加令人心寒的死寂。

文武百官们，深深地低着头，没有人敢与皇帝那疯狂而期盼的目光对视。他们的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是一个足以决定家族命运、甚至生死存亡的抉择！

反对萧凡？看看城外尚未清理干净的戎族尸体，想想虎啸营那如同魔神般的凶名，忆起萧凡与柳听泉那惊世一击！此刻站出来，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取灭亡！王玚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支持萧凡？那就是附逆！是背弃君父！是将自己的名节和家族的声誉，置于炭火之上炙烤！

巨大的恐惧和复杂的利弊权衡，让这些平日里高谈阔论的衮衮诸公，此刻都变成了锯嘴的葫芦，恨不得自己能隐形。

萧衍的目光，如同绝望的困兽，在人群中疯狂扫视，最终，死死地定格在了文官行列最前方，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老者身上——宰相，陈松！

陈松！三朝元老，清流领袖，一直以来都是制衡萧凡、维护皇权的最重要力量！甚至在不久之前，他还是萧凡在朝堂上最坚定的反对者之一！

“陈相！”萧衍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希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你是三朝元老，是社稷肱骨！你来说！这大梁的天下，难道真要易主了吗？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萧凡行此悖逆之事吗？！”

唰！

所有的目光，瞬间从萧凡身上，转移到了陈松身上。

这位老臣的态度，在此刻，似乎成为了决定天平最终倾向的，那颗最重的砝码！

陈松缓缓抬起头。他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也写满了连日来的疲惫与悲恸（四皇子之死）。他的目光，先是复杂地看了一眼龙椅上那状若疯狂、却难掩外强中干本质的皇帝，脑海中闪过的是他弃城南逃的懦弱，是他在危难之际只顾党争私利的狭隘。

然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那个玄甲而立、平静却蕴含着改天换地力量的年轻人——萧凡。

就在他与萧凡目光接触的刹那，他的耳边，仿佛再次响起了四皇子萧景禹临终前，那泣血般的嘱托，那字字诛心的话语：

“陈相……我大哥不行……连守成之君都不够格……”

“萧凡……你去做那个位置吧！”

“你别忘了，你也姓萧！为了这天下的黎民！”

黎民百姓！

这四个字，如同洪钟大吕，再次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

他看着眼前这个混乱而绝望的朝堂，看着那个早已失去民心、只知权术的皇帝，再想想那饱经战火、亟待休养生息的万里山河……

忠君？

还是……爱国？爱民？

一个无比艰难，却又似乎无比清晰的抉择，在他心中激烈地碰撞、挣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这位三朝老臣的最终表态。

第七百三十九章 石破天惊，陈相倒戈

终于，在萧衍那越来越绝望的目光注视下，在百官那无比复杂的眼神中，陈松，这位一直以忠直、保守着称的老宰相，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迈出了步伐。

他走出了文官队列，来到丹陛之前。

他没有看皇帝，而是面向萧凡，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眼神中，有无奈，有决绝，有卸下重担般的释然，也有一丝……托付未来的郑重。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龙椅上的萧衍，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褶皱的袍服，仿佛在进行一个极其庄重的仪式。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几乎要惊掉下巴的目光中，这位三朝元老，缓缓地、但却坚定无比地，屈下了他那从未向强权弯折过的膝盖，对着龙椅，重重地叩拜下去！

额头触及冰冷的地砖，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紧接着，他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仿佛要将一生的抱负、遗憾与期望，都灌注在这句话中，声音苍老却如同金石交击，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响彻整个大殿：

“老臣……陈松……”

“附议！”

“为江山社稷计，为天下黎民计……”

“恳请——”

“陛下退位！”

轰！！！！

如果说萧凡的要求是惊雷，那么陈松这突如其来的“附议”，简直就是天崩地裂！是颠覆了所有人认知的末日景象！

整个朝堂，彻底炸开了锅！

“陈相！你……你疯了？！”

“怎么可能？！陈相怎么会……”

“完了……大势已去……”

惊呼声、抽气声、不敢置信的喃喃声，瞬间打破了死寂！

皇帝萧衍，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猛地瘫软在龙椅之上，双眼瞪得如同铜铃，死死地盯着跪在下面的陈松，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背叛、以及……彻底的绝望！

他最后的希望，他心目中最不可能背叛的忠臣砥柱，竟然……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萧凡看着跪倒在地的陈松，眼中也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随即化为一种了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他明白，陈松此刻的“倒戈”，并非为了个人荣辱，而是真正为了这个国家，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却可能正确的选择。

陈松的附议，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短暂的骚动和震惊之后，是更加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在萧凡那平静却充满压迫感的目光扫视下，在陈松那石破天惊的示范效应下——

扑通！扑通！扑通！

如同被收割的麦浪，一个接一个的官员，无论是出于恐惧，还是审时度势，还是真的对旧皇失望透顶，纷纷跪倒在地！

“臣……附议！”

“臣等附议！请陛下退位！”

声音起初杂乱，继而汇聚成一片，虽然其中夹杂着颤抖与惶恐，但那声势，已然无法逆转！

满朝文武，跪倒大半！

请皇帝退位的声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那摇摇欲坠的龙椅，也彻底淹没了皇帝萧衍最后的一丝挣扎与幻想。

朝堂之上，乾坤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