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凛冽,卷着冰碴,抽打着云州城斑驳的城墙。这座北方重镇,如今已成为阻挡戎族铁蹄南下的最后一道闸门。城头之上,“卫”字大旗与梁国龙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却透着一股悲壮的意味。
老将军卫擎苍,身披玄色重甲,按剑而立。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但腰背挺直如松,一双深邃的眼眸扫视着城外如同乌云压顶般的戎族连营,不见丝毫惧色,只有历经沧桑的沉静与决然。
他麾下的二十万大军,历经长途急行军和沿途小股戎族骑兵的骚扰,抵达云州时已显疲态。更严峻的是,云州仓促间汇聚的粮草,仅够全军一月之用。而他们要面对的,是刚刚攻陷镇北城、士气正盛、数量超过三十万的戎族主力,由大单于兀术赤亲自统帅。
“老将军,戎族势大,我军新至,是否……”一名副将面露忧色。
卫擎苍抬手打断,声音沉稳如铁:“云州,退无可退。身后便是中原腹地,亿万黎民。我军虽疲,然据坚城,拥地利,将士用命,未尝不能一战!传令下去,加固城防,深挖壕沟,多备守城器械!告诉将士们,卫擎苍在此,与云州共存亡!”
老将军的镇定与决心,如同定心丸,迅速稳定了惶惶的军心。整个云州城如同一个巨大的战争机器,开始全力运转。
戎族大军并未给梁军太多准备时间。在完成对云州的合围后第三天清晨,低沉而恐怖的牛角号声便撕裂了寒冷的空气。
如同黑色的潮水,无数的戎族士兵,扛着简陋的云梯,推着蒙着生牛皮的攻城车,嚎叫着向云州城墙涌来。箭矢如同飞蝗般从戎族阵中升起,划破天空,带着凄厉的呼啸落向城头。
“避箭!”经验丰富的老兵们高声呼喊。
卫擎苍并未躲在安全的城楼里,他亲临东城正面战场,屹立在箭楼之下,冷静地观察着敌军的攻势节奏。
“弩手,前方一百五十步,抛射!”
“礌石!对准云梯和攻城车,砸!”
“滚油准备!”
一道道命令清晰地下达。训练有素的梁军将士,依令而行。巨大的床弩发出沉闷的咆哮,儿臂粗的弩箭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射入敌阵,往往能连续洞穿数人。沉重的礌石从城头滚落,砸在云梯上,木屑纷飞,爬在半空的戎族士兵惨叫着跌落。更有烧得滚烫的金汁(混合了毒物的粪水)和热油倾泻而下,城下顿时响起一片非人的惨嚎,空气中弥漫起皮肉烧焦的恶臭。
戎族的第一波进攻,在梁军严密的防守下,付出了惨重代价,如同撞上礁石的浪头,碎裂退去。城墙上留下了些许箭痕和破损,但主体岿然不动。
强攻受挫,兀术赤并未气馁,他深知梁军困兽犹斗,不宜硬拼。他采纳了部落中老萨满的建议,采取了更为阴险的战术——地道战。
数以千计的戎族辅兵,在夜色的掩护下,开始在远离城墙射程的地方,秘密挖掘通向城墙地基的地道,意图通过爆破或潜入的方式,从内部瓦解城防。
然而,卫擎苍一生戎马,经验何其丰富?他早已防着这一手。他命人在城内贴近城墙根的地方,每隔一段距离便埋设一口大缸,派耳力灵敏的士兵日夜监听地下动静。
这一夜,值守的士兵果然听到东城墙根下的大缸内传来隐约的“咚咚”掘土声!
“将军!东城下有动静!”
卫擎苍亲至监听,判断出地道大致方位和深度。他并未慌张,立刻下令:“命‘掘子军’即刻行动,对向挖掘!准备柴草、硫磺、硝石!”
梁军的反向地道迅速挖通,与戎族地道相遇。士兵们并未立刻冲杀,而是将大量点燃的柴草和毒烟物料塞入敌方地道,再用风箱猛煽。浓烟和烈火瞬间灌入戎族地道,里面正在作业的戎族士兵猝不及防,不是被熏死烧死,便是惊慌逃窜,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兀术赤苦心经营的地道攻势,被卫擎苍轻易破解。消息传回戎族大营,兀术赤气得砸碎了心爱的金杯。
随着时间的推移,云州攻防战进入了残酷的消耗阶段。戎族仗着人多,采用车轮战术,不分昼夜地轮番进攻,试图拖垮守军的意志和体力。
梁军将士伤亡日渐增加,更可怕的是,由于城内人口密集,卫生条件恶化,加之寒冬酷烈,一场可怕的流感——很可能是伤寒——开始在军民中悄然蔓延。
不断有士兵和民夫在值守时突然倒下,高烧不退,往往撑不过几日便凄惨死去。恐慌如同流感本身,在城中迅速扩散。药材很快耗尽,医官人手严重不足。
内忧外患,云州城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卫擎苍忧心如焚,他亲自巡视军营和百姓安置点,探望病患,严令将病患隔离,并组织人手焚烧尸体,用石灰消毒。他甚至将自己的部分配给药材让给重病的士兵。老将军的身先士卒和无畏,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勉强维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
“将士们!百姓们!”卫擎苍站在城头,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依旧坚定,“我知道大家很苦,很累,很怕!但看看城外!那些豺狼不会因为我们的病弱而怜悯!投降,只有死路一条!守住云州,我们才有生机,身后的父母妻儿才有活路!我卫擎苍发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绝不后退一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