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晨光彻底驱散了林间的浓雾,将鹰喙岩那如同巨兽利齿般的黑色轮廓清晰地烙印在铅灰色的天幕下。空气依旧湿冷,带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死寂得令人窒息。
夏璇背靠着粗糙冰冷的冷杉树干,右脚踝处紫玉兰叶带来的清凉感正在飞速消退,麻木和刺痛如同苏醒的毒蛇,重新噬咬着她的神经,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伤口的抽痛。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王阎消失的方向——那片被晨光洗去黑暗、却显得更加幽深狰狞的山林。每一片树叶的晃动,每一声远处鸟雀的惊飞,都让她心脏骤然收紧。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淌得无比粘稠。夏弘的呼吸微弱而紊乱,偶尔带出一两声带着冰碴的呛咳。陈老蜷缩在苔藓上,后背的绿脓不再大量渗出,但那碳化的伤口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拖架上的洛灿如同沉入深海的顽石,右臂死寂的纹路在光线下更显冰冷。
王叔…还能回来吗?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夏璇的心脏,越收越紧。孤身返回那片死地,面对可能还在徘徊的血藤老鬼…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烛火。
“沙…沙沙…”
一阵微弱的拖拽声,伴随着沉重而踉跄的脚步声,猛地从东北方向的密林深处传来!那声音由远及近,速度不快,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滞涩!
夏璇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挣扎着站起,不顾脚踝的剧痛,踉跄着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目光死死穿透林木的间隙!
一个模糊而高大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撞开浓密的灌木丛,出现在视线中!
是王阎!
但他的模样,让夏璇瞬间倒吸一口冷气,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高大的身躯佝偻着,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上,摇摇欲坠。原本缠在右臂和小腿上的藤蔓“臂铠”和“护腿”早已碎裂脱落,露出下面被荆棘划得血肉模糊的皮肤。
那身灰色的紧身短打几乎成了破烂的布条,被暗红的、墨绿的、还有某种粘稠的黑色污迹浸透!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肩——塌陷处似乎被某种巨力再次重创,扭曲的角度更加怪异,断裂的骨茬甚至刺穿了肩头的皮肉,白森森地露在外面,混合着血肉和泥土!
他的脸上布满了污血和汗水,那道蜈蚣般的疤痕在污浊中更显狰狞。嘴角不断溢出带着黑沫的血丝,显然受了极重的伤。而他的右手中,死死攥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约莫巴掌大小,通体漆黑,非金非铁,造型古朴,边缘带着不规则的断口,似乎只是某个完整器物的一部分。
表面刻着极其繁复细密、如同符箓般的纹路,纹路深处隐隐流动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暗金色光泽。
王阎看到了夏璇,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淬火般的刚硬光芒猛地亮了一下,随即迅速黯淡下去。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那块沉重的黑铁断令,朝着夏璇的方向,猛地抛掷过来!
黑铁断令在空中翻滚,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
噗通!
夏璇下意识地扑前一步,双手接住了那冰冷的断令。入手沉甸甸的,带着王阎掌心的粘稠血迹和泥土的腥气。那微弱流动的暗金纹路接触到她的皮肤,带来一丝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悸动。
夏璇接住断令的刹那,王阎那如同强弩之末的身体,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如同被伐倒的巨木,轰然向前栽倒!
“王叔——!”
砰!
王阎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冰冷潮湿、布满腐叶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泥污。鲜血混合着黑沫从他口鼻中不断涌出,浸染了身下的枯叶。
塌陷的左肩处,那刺穿皮肉的骨茬在晨光下白得刺眼。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便迅速微弱下去,眼神涣散,只剩下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
“王叔!王叔!”夏璇扑到王阎身边,颤抖的手想要去扶他,却不知该碰哪里,生怕加重他的伤势。泪水混合着汗水血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看到王阎身上那些墨绿和粘稠黑色的污迹——那是毒藤的脓液和洞窟内邪能污秽的残留!他为了拿回这信物,究竟经历了怎样惨烈的搏杀?!
王阎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转向夏璇手中的黑铁断令,嘴唇翕动,发出极其微弱、气若游丝的声音,“快…走…”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快走!
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犹豫!
王叔用命换来的生路,就在眼前!
夏璇猛地用袖子擦干模糊的泪水,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她将黑铁断令死死攥在掌心,冰冷的棱角硌得生疼。
她强忍着脚踝钻心的剧痛和麻木,挣扎着站起。目光扫过众人,迅速做出决断!
她先将水囊里最后一点冰冷的溪水灌入王阎口中,希望能稍微滋润他干涸的喉咙。然后,用尽力气,寻找完整的布条将王阎塌陷扭曲的左肩做了极其简陋的固定包扎,至少阻止那刺目的骨茬进一步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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