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璃天下 第25章 红叶传蹊

御花园的东南角，有一片小小的枫林。秋深时节，枫叶如火，绚烂夺目。这日午后，云昭难得有片刻清闲，信步至此，却见十二岁的养女李明月正猫在一块假山石后，看得入神，连皇帝的到来都未察觉。她身边还跟着有些怯懦的皇子云承睿，正紧张地替她把风。

云昭示意随从止步，悄声走近，只见李明月手中捧着的，是一本纸张粗糙的民间话本，封面写着《游侠郭解传》。按照宫规，未出阁的公主私阅此类“杂书”是明令禁止的，视为不务正业，有失体统。

（云昭内心OS：*这孩子，性子跳脱，像她父亲。这深宫规矩，确实闷得慌。看个话本也算不得什么大错，只是...若让那些言官和老古板知道，少不了一番唠叨，还得连累教导她的人。*）

他正思索着如何处置，李明月看到精彩处，竟模仿着书中侠客，比划了一个笨拙的招式，口中还念念有词：“呔！恶霸休走！”那副天真烂漫、浑然忘我的模样，让云昭威严的脸上线条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一瞬。

这时，苏璃因奉茶点恰好寻至此处，见到这一幕，心下一惊。宫规森严，公主私看**，若是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后果可大可小。

（苏璃内心OS：*这下麻烦了。明月公主怕是少不了一顿责罚。我得想个办法...*）

云昭见状，索性轻咳一声。

李明月和云承睿吓得魂飞魄散，话本“啪”地掉在地上。李明月小脸煞白，慌忙跪地：“父...父皇...” 云承睿也跟着跪下，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苏璃放下食盒，迅速思考对策。直接求情恐怕适得其反，必须给皇帝一个能下的台阶。

云昭目光扫过地上的话本，又看向吓得瑟瑟发抖的两个孩子，最后落在苏璃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苏才人，宫规森严，公主私藏杂书，该当如何？”

苏璃深吸一口气，恭敬行礼，声音清晰却不过于急促：“回陛下，宫规立矩，旨在导人向善，明辨是非。公主殿下年幼好奇，偶阅杂书，虽有不当，但其情可悯。奴婢窃以为，教化之功，堵不如疏。”

她微微抬头，目光诚恳：“《游侠郭解传》此类话本，虽非圣贤经典，文辞粗陋，然其所述侠义之事，宣扬的亦是惩恶扬善、扶危济困之义，与陛下常教导皇子公主的‘仁爱’、‘勇毅’之德，未必全然相悖。若因势利导，使公主明其精华，去其糟粕，或能收奇效。一味禁绝，恐适得其反。”

她将“看**”的过错，轻描淡写为“年幼好奇”，并将其内容与皇帝提倡的品德联系起来，强调“疏导”优于“堵塞”。

（云昭内心OS：*这番话说得倒是滴水不漏，既全了规矩体面，又暗含情理。苏璃，你总是能在规矩之内找到最灵活的应对。*）

云昭面色依旧沉静，但眼神中的锐利稍稍缓和。他看向李明月：“苏才人所言，你可听见？看这些书，可能分辨何为侠义，何为莽撞？”

李明月见有转机，连忙磕头：“儿臣听见了！儿臣知道，侠义是帮助好人，打抱不平，不是好勇斗狠！儿臣知错了，以后再不敢私自带书入宫，一定...一定先请教苏娘娘！”她机灵地把苏璃拉了进来。

云昭沉吟片刻，顺着苏璃搭好的台阶下了：“既如此，宫规不可废。罚你抄写《孙子兵法》‘九变篇’三遍，五日后朕要查验。兵者，诡道也，亦需明辨时机、懂得变通，你需用心体会。” 他选择抄写兵法，而非《女则》，其用意已暗含其中。

“儿臣遵旨！”李明月如蒙大赦。

云昭又对苏璃道：“苏才人既通晓引导之法，此话本便由你暂为保管。日后明月若对市井文学、民间轶事有所好奇，可经你筛选、讲解，使其知善恶，明事理。然则，须以正课为先，不可本末倒置。”

“奴婢遵旨，定当谨慎行事。”苏璃心下稍安。这个结果，已是最好的局面。

云承睿也悄悄松了口气，看向苏璃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依赖。

一阵秋风吹过，红艳的枫叶簌簌飘落，洒在庭院中的四人身上。云昭保持着帝王的威严，苏璃恭谨沉静，李明月劫后余生般乖巧，云承睿怯怯地站在姐姐身后，悄悄瞄一眼苏璃。一场原本可能的风波，在苏璃的机智转圜和云昭的默许下，化为无形。

（苏璃内心OS：*陛下今日...似乎格外开明？竟如此轻易就采纳了我的建议。看来，他并非一味严守古板规矩之人，内心或许也对公主抱有几分慈爱和宽容。*）

她并不知道，云昭的“开明”源于他超越时代的灵魂，只以为是帝王对子女的舐犊之情和自己劝谏得当。而云昭看着苏璃妥善处理此事，心中对她的欣赏又添一分，觉得她不仅聪慧，更懂得在规矩与人情之间寻找平衡，是个难得的“可造之材”。

红叶翩跹，悄然记录下这深宫之中，一次基于现实考量和人性化处理的微妙默契。苏璃在云昭心中的分量，以及她与两位皇室子女的羁绊，在这场风波后，都更深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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