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别苑深处,听雪阁。
窗外是精心打理的庭院,假山流水,曲径通幽,几株晚开的寒梅在微雪中吐露着清冷的幽香。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沉水香,混着暖炉里银丝炭燃烧的淡淡松脂味,温暖、洁净,与葬魂林那腐烂腥臭的瘴气、劫殿那冰冷刺骨的煞气,判若云泥。
南宫清漪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上。
身上那件被撕裂的月白云锦鸾袍早已不见踪影,换上了一身流光溢彩的“云霞锦”。薄如蝉翼的锦缎,在暖炉的光晕下流转着七彩霞光,勾勒出她纤细玲珑、却又不失丰腴的曲线。乌黑的长发如同上好的绸缎,松松挽起,斜插着一支通体碧绿、雕琢成含苞青莲状的玉簪,几缕发丝垂落颈侧,更添几分慵懒风情。
她手里捧着一面巴掌大小、镶嵌着七彩宝石的琉璃菱花镜。
镜中映出的那张脸……
绝美!
柳眉弯弯,如同远山含黛。杏眼水润,眼波流转间,仿佛蕴着一池春水,能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琼鼻小巧挺翘,樱唇饱满红润,如同沾了晨露的花瓣。肌肤细腻白皙,吹弹可破,在霞光锦的映衬下,泛着珍珠般温润的光泽。脸颊上那道被林烬魔爪撕裂、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早已消失无踪,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
这张脸,比落云城时更加精致,更加完美,仿佛被最顶级的画师精心修饰过每一寸细节。美得惊心动魄,美得……毫无瑕疵。
但那双眼睛……
镜中的那双杏眼,水波盈盈,清澈见底,如同最纯净的琉璃。可若仔细看去,在那清澈的眼底最深处,却沉淀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怨毒!如同淬了剧毒的银针,被精心包裹在柔软的丝绸里。每当她微微眯起眼,那丝怨毒便如同水底的毒蛇,悄然探出头来,冰冷刺骨。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一丝自嘲和冰冷的嗤笑,从红唇中溢出。南宫清漪放下琉璃镜,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自己光洁无瑕的脸颊。
这张脸……是柳沧溟给的。
代价……是她自己。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雪夜。被石破岳如同破布般从废墟中拖出来,丢在冰冷的地上。后背被魔爪撕裂的伤口深可见骨,混合着泥土和血污,散发着腐烂的恶臭。丹田被煞气侵蚀,灵力溃散。那张曾经引以为傲的脸,更是被撕裂得如同厉鬼!剧痛、屈辱、绝望……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灵魂。
是柳沧溟。
那个如同谪仙般降临、又如同神只般冷漠的男人。
他踏着不染纤尘的玉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眸子里,没有怜悯,没有厌恶,只有一种……审视物品般的漠然。
“南宫清漪?”他的声音清冷悦耳,却带着冰碴,“倒是个美人胚子。可惜……废了。”
废了?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比林烬的魔爪更让她痛不欲生!
“沧溟……公子……”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血肉模糊的手,试图抓住那洁白的衣角,“救我……求您……救我……”
柳沧溟的目光在她脸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停留了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救你?”他嘴角勾起一丝淡漠的弧度,“可以。但……你能给我什么?”
南宫清漪的心猛地一沉!她还有什么?南宫家倒了!父亲废了!她引以为傲的容貌毁了!连身体都残破不堪!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里涌上腥甜的血沫。
“你的恨。”柳沧溟的声音如同寒泉滴落,“还有……你这副皮囊。”
恨?对林烬的恨?那是她仅剩的东西了!如同燃烧的毒火,支撑着她没有立刻死去!
皮囊?这副残破的皮囊?
“我……愿意!”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沙哑如同破锣,“只要您救我!让我报仇!我的一切……都是您的!”
柳沧溟似乎满意了。他微微颔首。
然后,便是长达三个月的……地狱。
她被带到了这听雪阁。没有温柔的治疗,没有体贴的关怀。只有冰冷的药液浸泡,如同万蚁噬心!有散发着恶臭的黑色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带来如同烙铁烫肉的剧痛!更有柳家秘传的“塑骨生肌”秘法,如同无数根钢针在她皮肉下穿刺、缝合、重塑!每一次治疗,都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一遭!每一次醒来,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更深的绝望!
但她的脸,确实在一天天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完美无瑕。
代价是,她感觉自己的一部分……也随着那被重塑的皮囊一起,被剥离、被碾碎了。
直到那一天。
柳沧溟再次出现。他手中托着一个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玉盒。
“张嘴。”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南宫清漪下意识地张开嘴。
一枚龙眼大小、通体赤红如血、表面布满诡异黑色纹路的丹药,被柳沧溟屈指弹入她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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