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殿深处,死寂如渊。
没有烛火,只有墙壁、穹顶、廊柱间镶嵌的无数骷髅头骨眼中,幽幽燃烧的磷火。惨绿的光晕跳跃着,将这座由亿万骸骨构筑的殿堂映照得如同九幽鬼域。粘稠如墨的煞气在空气中缓缓流淌,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浓重的腐朽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铁砂。
林烬盘膝坐在大殿最深处,一方由巨大凶兽头骨打磨而成的祭坛之上。祭坛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源源不断的精纯地脉煞气如同喷泉般涌出,被祭坛吸收,再化作丝丝缕缕冰冷的能量流,汇入他体内。
他双目紧闭,青铜鬼面覆盖在脸上,遮住了所有表情。覆盖全身的黑雾如同活物般缓缓起伏,与祭坛涌出的煞气交融、共鸣。后背和手臂上那些狰狞的伤疤,在煞气的滋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新生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覆盖着更加细密、如同活物般扭曲的魔纹。
丹田深处,那滴劫灭魔元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每一次搏动都搅动着海量的冰冷死寂之力,变得更加凝实、深邃。吞噬葬魔渊磅礴煞气、立下劫殿根基带来的力量反馈,正在被他一点点消化、吸收。
大殿空旷,只有煞气流动的“嘶嘶”声和磷火燃烧的“噼啪”轻响。
但在这死寂之下,却涌动着不安分的暗流。
祭坛下方不远处,几道身影如同雕塑般伫立在幽暗的磷火光影里。为首一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圆,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头斜劈至嘴角,更添几分凶悍。正是“血狼团”原副团长之一,赵奎。他身后跟着三个同样气息彪悍、眼神闪烁的汉子,都是当初血狼团投降时,实力仅次于石破岳的头目。
赵奎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隐晦地扫过祭坛上那道被黑雾笼罩的身影,又飞快地垂下眼皮。他粗糙的手指在腰间一个鼓囊囊的皮囊上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微微出汗。
“老大……真要这么干?”身后一个矮壮的汉子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魔头……太邪门了!石破岳那蛮子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闭嘴!”赵奎猛地扭头,眼中凶光一闪,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怕了?柳家那边开出的价码,足够我们兄弟逍遥几辈子!在这鬼地方当孙子?老子受够了!整天对着这些死人骨头,吸这鬼气!老子是人!不是鬼!”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狠厉:“石破岳那蠢货被吓破了胆!柳沧溟公子亲自传讯!只要我们配合,里应外合拿下这魔头,不仅能得十万灵石,还能在柳家麾下谋个前程!比在这鬼地方强百倍!”
“可……那魔头的手段……”另一个瘦高个还是有些犹豫。
“哼!”赵奎冷笑一声,从皮囊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的玉葫芦。葫芦口用某种暗红色的蜡封得严严实实。“‘屠灵散’!无色无味!柳公子亲自赐下!专门对付这种修炼邪功的魔头!只要沾上一滴,任他修为通天,也叫他灵力溃散,经脉寸断!变成一滩烂泥!”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待会儿,等那魔头收功,心神最松懈的时候,老子亲自献上这坛‘百年猴儿酿’!里面……嘿嘿……”他晃了晃玉葫芦,“只要他喝下去!大事可成!”
他身后的三人对视一眼,眼中虽有恐惧,但更多的被贪婪和侥幸取代。十万灵石!柳家的前程!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
时间一点点流逝。
祭坛上,林烬周身缭绕的黑雾缓缓收敛,如同潮水般没入体内。青铜鬼面下,传来一声悠长、带着冰冷气息的吐纳声。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暗红的瞳孔在幽绿的磷火下,如同两点凝固的血钻,冰冷地扫视着下方。
“劫主!”赵奎心中一凛,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容,弓着腰,快步上前几步,停在祭坛下方丈许处。他手中捧着一个硕大的、用红布封口的粗陶酒坛,酒坛散发着浓郁醇厚的酒香,在这充满煞气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劫主神功盖世!威震苍州!小的们寻遍葬魂林,总算找到这坛深埋地下的‘百年猴儿酿’!特来献上,为劫主贺!”赵奎的声音洪亮,带着夸张的恭敬,眼神却如同毒蛇般,死死盯着林烬的反应。
他身后的三人也连忙躬身附和:“为劫主贺!”
酒香浓郁,勾人馋虫。在这阴森死寂之地,显得格外诱人。
林烬的目光落在赵奎手中的酒坛上,青铜鬼面下,没有任何表情。暗红的瞳孔深处,两点针尖般的漆黑,微微转动了一下。
沉默。
死寂的沉默。
只有磷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煞气流动的“嘶嘶”声。
赵奎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穿透皮肉,看透他心底的龌龊。他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将酒坛又往前递了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劫主……请……请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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