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峰桃语:从寸苗到擎天
第一章:破壤
楚峰的晨露总带着三分清苦。楚雄蹲在山坳里,指尖抚过刚出土的桃苗——两片嫩绿的子叶蜷着,像被冻皱的纸,根须细如蚕丝,在贫瘠的红土中颤巍巍扎下半寸。这是他从万枯林带回的野桃核,埋在楚峰中心时,连守山的老樵夫都摇头:“这地脉断过三次,埋金生锈,种玉成石,别白费力气了。”
楚雄没说话,只是每天卯时起身,用灵泉淘米水浇灌。那灵泉是他循着地脉裂缝找了半月才发现的,藏在瀑布后的石缝里,水流细得像丝线,接满一陶罐要耗两个时辰。起初,桃苗总在夜里蔫下去,叶片发灰,像被抽走了生气。他便守在苗边打坐,将自身灵力化作暖雾裹住它,一夜下来,鬓角凝满白霜,苗却在晨光里重新挺起身。
“你要是活不成,我就把楚峰的土全换了。”他对着苗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子叶上的绒毛。那天,他竟在石缝里挖出一窝冬眠的蚯蚓,小心翼翼捧到苗边:“它们能帮你松松土,别咬它们。”
春末的暴雨差点冲垮幼苗,他跪在泥里用石块垒起半尺高的围堰,雨水顺着他的蓑衣往下淌,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他弓着的脊梁和苗倔强的绿。雨停时,苗没倒,却被狂风扯得歪向一边,他便削了根竹片撑着它,竹片上刻了行小字:“立直了,才能见太阳。”
第二章:扎根
三年后,桃苗长到齐腰高,枝桠细得能数清纹路。楚雄却在它根部发现了问题——根须总在土壤下三尺处打卷,不肯再深扎。他夜里潜入山腹,借着月光剖开地面,才发现楚峰地底埋着层厚厚的玄武岩,像块铁板挡着。
“怪不得老不长。”他摸出刻刀,蹲在岩面上开凿。玄武岩比精铁还硬,刻刀每凿一下,火星溅在他手背上,留下细密的灼痕。他不慌不忙,每凿出个浅坑,就填进一把自己研磨的灵土——那是他把楚峰各处的腐叶、晨露、山泉水按比例混了,再用灵力煨了七七四十九天的。
根须似乎懂了他的意思,渐渐顺着凿出的石缝往下钻。有时他清晨去看,会发现昨夜凿开的石缝里,新的根须正冒着白尖,像一群怯生生的小虫子。他便守在旁边,用灵力帮它们撑开石缝,嘴里哼着从山民那学的《栽树谣》:“根要深,叶要展,风来不摇,雨来不颤……”
那年冬天来得早,寒潮冻裂了树干,裂口深可见骨。楚雄撕下自己的剑袍,蘸着灵泉泥糊在伤口上,外面裹上三层毡布,又在周围埋了二十坛酿好的桃酒——老樵夫说,酒气能驱寒,还能让根须长得更壮。他自己则裹着草席,在树旁守了整月,雪落满肩,像座雪人,只有指尖还在轻轻摩挲树干,输送着暖意。
开春时,裂口处竟冒出了新芽,嫩得像抹了蜜。楚雄扒开土看,根须已穿透玄武岩层,在更深处的红土里盘成了细密的网,有些甚至顺着地脉裂缝,摸到了灵泉的源头。那天,他第一次看见树根吸水的样子——无数细根凑在泉眼边,像孩子吮吸乳汁,发出极轻的“滋滋”声。
第三章:成精
第七年,桃树长到三丈高,开花了。花瓣粉得像朝霞,花蕊里滚着露珠,风一吹,香气能飘满整座楚峰。楚雄在树下铺了竹席,每日午后看书,花瓣落在书页上,他便夹进书里当书签。
变故发生在一个雷雨夜。闪电劈中了树梢,火光窜起时,楚雄正背着药篓从山下赶回来。他想也没想就冲过去,用后背挡住落雷——那雷本该劈断树干,却被他引到自己肩头,灼出个焦黑的窟窿。他趴在树下咳血时,却看见树干上裂开的地方,竟渗出了淡金色的汁液,像在流泪。
“傻树,哭什么。”他笑出声,血沫溅在花瓣上,“我没事……你要是活不成,我……”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他躺在树洞里——不知何时,树干空了心,恰好容下一个人。树洞内壁光滑,还沾着带着香气的树脂。更奇的是,他肩头的伤口上,覆着片沾着金汁的花瓣,伤竟好了大半。
“是你救了我?”他摸着树洞内壁,突然听见个细弱的声音,像刚破壳的雏鸟:“疼……你疼……”
他愣住了,盯着树干:“是你在说话?”
树干轻轻晃了晃,花瓣簌簌落下,在他膝头堆成粉雪:“疼……不学……劈雷……”
原来那晚雷火惊醒了树的灵智。从那以后,楚雄总在夜里听见它说话,声音从细弱到清亮,像个慢慢长大的姑娘。她会告诉他哪里的根须遇到了石头,哪里的叶片生了虫;他则教她认星辰,说山风的名字,讲他走过的江湖。
“这是北斗,最亮的那颗叫北辰。”他站在树下指给她看,树干便朝着北斗的方向微微倾斜,像在模仿他的动作。
“山风从东边来的时候,带着海的味道,从西边来的时候,带着松脂香。”他说这话时,树枝便轻轻摇摆,捕捉着风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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