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剑圣录 第14章 剑碎·血染洛水

杨越剑尖所指，时空仿佛凝固。那并非错觉，而是他强行凝聚的、涉及时空领域的剑廿三雏形所带来的恐怖威压！宇文伤化身的万载冰山与师妃暄净化天地的圣洁剑光，在这股尚未完全成型的毁灭力量面前，竟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骤减！

然而，强行催动远超自身境界的力量，代价是惨烈的。杨越全身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穿刺、撕裂，鲜血从毛孔中渗出，瞬间染红了他的灰衣，更将他怀中婠婠苍白的素衣也染上点点凄艳的梅花。他的“剑心”在剧烈震颤，承受着道心与情感剧烈冲突带来的反噬，濒临崩溃的边缘。但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守护的执念，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斩！”一个无声的意念在杨越灵魂深处咆哮。

嗡——！

他手中那柄传承自剑门的长剑，承载不住这超越极限的力量，发出一声哀鸣，剑身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但剑尖所指，一道无形无质、却让宇文伤和师妃暄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毁灭剑意，已然锁定宇文伤，即将喷薄而出！

宇文伤亡魂大冒！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前所未有的恐惧让他厉啸一声，不顾一切地将毕生玄冰劲疯狂注入双臂的玄冰护甲，甚至不惜燃烧精血，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厚达尺许的深蓝冰墙！他只想挡住这一剑！

师妃暄亦是花容失色，色空剑光华暴涨，慈航剑典的至高心法运转到极致，试图以无上正气干扰那毁灭剑意的锁定，同时身形急退！

就在那毁灭一剑即将脱缰而出的千钧一发之际！

杨越怀中，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婠婠，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她似乎感应到了杨越即将被那毁灭力量彻底反噬、万劫不复的危机！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超越理智的悸动在她即将沉寂的心湖中炸开！

“不...能...死...”一个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意念在她识海深处挣扎。

下一刻，婠婠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深处，那抹黯淡的紫色骤然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妖异而决绝的光芒！她不知从何处涌起最后一丝力气，沾满鲜血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如钩，狠狠刺入自己的心口！

“天魔血引·燃魂祭！”

一声凄厉到令人心碎的尖啸从她口中迸发！并非声音，而是纯粹的精神冲击！一股浓郁到化不开、带着生命最本源精粹的紫色血雾，混合着她燃烧神魂所化的精纯天魔本源，如同有生命般，瞬间缠绕上杨越持剑的手臂，疯狂涌入他濒临崩溃的身体！

这不是攻击，而是献祭！是阴癸派禁忌秘法，以自身生命本源和灵魂为燃料，换取刹那的极致力量！代价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婠婠！！！”杨越目眦欲裂，心神剧震！他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女子生命之火如同被狂风吹袭的烛火，正在疯狂地、不可逆转地熄灭！那涌入体内的天魔本源，带着婠婠最后的心意——守护！竟奇迹般地暂时抚平了他体内狂暴冲突的剑气和生机，如同最温柔的枷锁，强行束缚住了那即将爆发的毁灭剑廿三！

噗——！

强行中断剑势带来的反噬，混合着目睹婠婠自残的心痛，让杨越狂喷一口鲜血！那柄布满裂痕的长剑再也支撑不住，“锵”的一声脆响，寸寸断裂！碎片四溅！

但那股被束缚、被引导的毁灭剑意，虽未完全成型，却已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灰色光束，顺着杨越的剑指方向，电射而出！

轰——！！！

灰色光束无声无息地穿透了宇文伤拼尽全力布下的层层玄冰墙！那足以抵挡宗师全力一击的冰墙，在灰色光束面前如同纸糊！光束余势未衰，狠狠撞在宇文伤交叉护胸的玄冰双臂上！

“呃啊——！”宇文伤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他那号称金刚不坏的玄冰护臂如同瓷器般碎裂！双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折断声！整个人如同被洪荒巨兽正面撞击，炮弹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入洛水之中，激起冲天水柱！冰面大面积崩塌！

师妃暄的慈航剑气被逸散的毁灭气息一冲，瞬间溃散！她闷哼一声，连退十余步才稳住身形，脸色煞白，看向杨越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一丝恐惧！她无法想象，若刚才那道灰色光束是完整的剑廿三，会是何等毁天灭地的景象！

然而，此时的杨越，已是强弩之末。剑碎！人伤！心碎！他紧紧抱着怀中气息彻底断绝、身体冰冷僵硬的婠婠，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单膝跪倒在冰冷的碎石滩上。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涌出，染红了婠婠胸前的衣襟，也染红了身下的土地。他的世界，只剩下怀中这具冰冷的躯体和无边的绝望。

“老杨！！！”两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划破夜空！寇仲和徐子陵终于赶到！他们目睹了宇文伤被击飞落水的骇人一幕，更看到了杨越抱着生死不明的婠婠，跪在血泊中那如同失去灵魂的绝望身影！

“妖...婠婠她...”寇仲冲到近前，看到婠婠胸口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毫无生气的脸庞，声音哽住。纵使他对这妖女多有戒备，此刻也不禁动容。

徐子陵更是浑身剧震！他清晰地感觉到婠婠的生命气息已经彻底消失！而杨越身上那浓得化不开的悲痛与死寂，让他心如刀绞。“老杨！振作点！”

杨越对兄弟的呼唤置若罔闻，只是用颤抖的手，一遍遍地擦拭着婠婠脸上的血污，仿佛想擦去那冰冷的死亡气息。他的眼神空洞，如同破碎的琉璃。

“唉...”一声苍老的叹息如同自九天之外传来，带着无尽的沧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

酒葫芦的塞子“啵”地一声弹开，浓烈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竟奇异地驱散了部分血腥和寒意。莫一兮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杨越身边，他蓬头垢面依旧，但眼神却锐利如电，扫过杨越和婠婠。

“痴儿！情劫难渡，剑心反噬，再加上强行引动未成之剑，能活下来已是奇迹！”莫一兮语气严厉，但动作却快如闪电。他并指如剑，迅疾无比地在杨越周身大穴连点数下，精纯无比、中正平和的剑气（与圣灵剑法同源却更加圆融）渡入杨越体内，强行镇压他体内乱窜的残余剑气和反噬之力。

同时，他另一只手虚空一抓，一股柔和的吸力将婠婠从杨越怀中卷起，平置于地。莫一兮看着婠婠心口那狰狞的伤口和彻底断绝的生机，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天魔血引，燃魂祭...好一个至情至性的妖女！为了救你，她连轮回的机会都放弃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将陷入死寂的杨越猛地炸醒！“师...师父！救她！求您救她！”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莫一兮的剑气牢牢压制。

莫一兮灌了一大口酒，脸色凝重：“魂已燃，生机绝！纵然大罗金仙也难救！不过...”他目光扫过婠婠依旧绝美却毫无生气的脸庞，“她体内尚存一丝极其微弱的天魔本源，因与你那未散的剑气及《长生诀》生机奇异纠缠，形成了一种假死龟息之态，吊住了最后一点真灵不灭。但这状态能维持多久...天知道！”

“假死？”寇仲和徐子陵眼中燃起希望。

“真灵不灭？”杨越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师父！无论如何，我要救她！付出任何代价！”

莫一兮看着徒弟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与执着，深深叹了口气：“代价？代价你已经付了大半！经脉寸断，剑心破碎，根基大损！若非《长生诀》第三图的生机吊着，你早就是个废人！现在还想救她？难！难！难！”

他连说三个“难”字，语气沉重：“救她之法，或许有，但非在此地，亦非朝夕之功！你需随我立刻离开洛阳，寻一处绝地，以秘法温养她的真灵，同时修复你自身伤势，寻找那渺茫的生机！但这一去，经年累月，生死未卜！”

莫一兮的目光转向寇仲和徐子陵，语气变得严肃：“至于你们两个小子！洛阳已成风暴眼！宇文伤重伤，但宇文阀根基未损，报复必至！独孤阀虎视眈眈！静斋态度不明！魔门更不会善罢甘休！杨公宝库与和氏璧的线索即将引爆更大的冲突！你们留在此地，是机遇，更是九死一生的杀局！”

他最后看向杨越，目光如炬：“如何抉择？是留下与兄弟并肩作战，闯荡这乱世风云？还是随我离开，为那渺茫的希望，踏上一条可能永无归期的荆棘之路？杨越，告诉我你的答案！”

洛水呜咽，寒风凛冽。破碎的冰面映着残月，一地狼藉诉说着方才的惨烈。寇仲握紧了井中月，眼神坚定而复杂地看着杨越；徐子陵双拳紧握，清俊的脸上满是担忧与挣扎。师妃暄站在远处，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不知在想些什么。而杨越的怀中，是冰冷如尸的婠婠，是他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重量”。

兄弟情义，乱世争霸，剑道巅峰...与怀中这为他燃尽生命与灵魂的女子相比，孰轻孰重？杨越缓缓抬起头，脸上血泪交织，眼神却如同历经淬炼的寒铁，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决绝。他看向寇仲和徐子陵，声音嘶哑却无比清晰：

“小仲，陵少...保重！待我寻回婠婠，再与你们...共饮洛阳酒！”

话音落下，他已艰难地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婠婠冰冷的身躯重新抱起，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瓷器。他转向莫一兮，没有言语，但那坚定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莫一兮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扫过神色悲痛的寇徐二人，不再多言。他大手一挥，一股磅礴柔和的劲气裹住杨越和婠婠，三人身影瞬间变得模糊，如同融入月色之中，下一刻，已消失在洛水河畔的茫茫夜色里。

“老杨——！”寇仲朝着空荡荡的河岸嘶声大喊，虎目含泪。

徐子陵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再睁开时，眼神已恢复清明，只是深处多了几分沉重与坚定：“小仲，路...还要走下去。”

洛阳的风云，并未因杨越的离去而平息，反而因宇文阀阀主的重伤、阴癸派传人的“陨落”以及和氏璧、杨公宝库的线索浮出水面，变得更加波谲云诡。而寇仲与徐子陵，这对失去了最强兄弟倚仗的双龙，将真正依靠自己的力量，在这乱世旋涡中，搏杀出一条属于他们的通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