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在街角消失,引擎的低吼被城市的喧嚣吞没。“苏晚晴”独自站在午后的阳光下,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领口那枚银色胸针冰冷的触感,如同琥珀留下的烙印,紧紧贴着她的锁骨。口袋里的皮刀异常安静,仿佛在消化刚才那场短暂会面中获得的巨大信息量。
她没有立刻返回静心斋的茶会,那种充斥着虚伪寒暄的场合此刻令人窒息。她需要独处,需要消化,更需要……重新审视自己。
沿着林荫道漫无目的地走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那套炭灰色羊绒长裤和米白色高领针织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身力求冷静、中性的装扮,此刻却像一层脆弱的茧,包裹着内部正在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剧变。
琥珀的话语如同魔咒,在脑中反复回响:
“他把你当作一件完美的工具……”
“白薇薇的下场,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们是一群……不甘心只做皮囊承载者的人……”
“真正的驾驭……反客为主……”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她(他)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认知壁垒上。父亲的形象,从一座不可逾越的、提供庇护(尽管冰冷)的冰山,开始扭曲,显露出其下可能隐藏的、更为狰狞的轮廓。而琥珀代表的“我们”,则像黑暗中浮现的另一个深渊,充满未知的危险,却也散发着难以抗拒的、关于“自由”与“力量”的诱惑。
皮刀在口袋里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近乎共鸣的震颤,它似乎对琥珀代表的那个“世界”充满了向往。
她(他)拐进一个僻静的街心公园,在一张被树荫笼罩的长椅上坐下。周围只有鸟鸣和远处模糊的车流声。她(他)闭上眼,试图理清思绪,但脑海中却如同翻腾的漩涡,属于苏晚晴的冰冷记忆、陆泽的恐慌与贪婪、赵曼的绝对理性、甚至还有白薇薇临死前那破碎的怨恨……无数意识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相互映照、折射、切割,让她(他)头痛欲裂。
“我……到底是谁?”一个近乎呻吟的问题,从心底最深处逸出。
是苏晚晴?那个生来就背负着家族使命、情感被冰封的继承人?
是陆泽?那个卑微、嫉妒、渴望力量不择手段的窃贼?
还是……一个由这些碎片强行拼凑起来的、不稳定的、正在不断崩解又重组的怪物?
身份认同的危机,比任何外部威胁都更令人恐惧。
她(他)下意识地抬手,抚摸着领口那枚银色胸针——那把“钥匙”。琥珀说,在需要时捏碎它。什么时候才是“需要时”?当父亲彻底撕破脸皮时?当皮刀的反噬无法控制时?还是……当她自己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内在的分裂时?
就在这时——
嗡……
不是皮刀的震动,而是那枚银色胸针,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的温热感!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激活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冰冷。
几乎同时,她(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公园对面,一个穿着连帽衫、身形模糊的人影,正靠在一棵大树下,似乎也在休息。但就在胸针发热的瞬间,那个人影极快地抬起手,对着她(他)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拇指与食指圈成一个圈,另外三指伸直,像是一个简化的“眼睛”形状,随即放下手,压低帽檐,转身快步消失在树丛后。
是琥珀的人!他们在监视?还是在……保护?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自己的一举一动,果然都在对方的视野之内。这种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感觉,令人极度不适,却也带来一种扭曲的安全感——至少,她(他)不是完全孤立的。
她(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恐慌的时候。必须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在父亲和琥珀这两股巨力之间,找到一条生存的缝隙,甚至……渔利的机会。
理性特性开始强行运转,分析现状:
* 父亲:已知威胁,意图不明,掌控力强,但行动模式可预测(以苏家利益为最高准则)。
* 琥珀:未知风险与机遇并存,意图暧昧,展示了一定实力和情报能力,其背后的“我们”深不可测。
* 自身:拥有皮刀和多重特性,身份是苏晚晴,但内在极不稳定。是目前三方中最弱的一方,但也是唯一的变量。
最优策略:维持表面顺从父亲,暗中接触琥珀获取情报与力量,利用双方的信息差和力量差,争取时间,强化自身,等待时机。
一个大胆甚至疯狂的计划雏形,开始在脑中形成。
她(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襟,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甚至带上了一丝属于苏晚晴的冷冽。内心的混乱与恐惧被强行压下,转化为一种冰冷的计算力。
她(他)需要回一趟苏家庄园。不是去面对父亲的质询,而是要去……试探。
回到静心斋,茶会已近尾声。她(他)面带恰到好处的歉意,以“临时有要事处理”为由,提前离场。众人自然不敢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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