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空调冷气还没彻底驱散小蝶后背的冷汗,她攥着王警官递来的热毛巾,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车窗外的梧桐叶被夏末的风卷得沙沙作响,掠过街角那家她常去的糖水铺时,她甚至能闻到桂花糊的甜香——可这熟悉的烟火气在此刻却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劫后余生的恍惚。王警官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指缝里还沾着刚才制服绑匪时蹭到的灰,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声音比仪表盘的蓝光更沉静:“别怕,到了家记得换锁,有情况随时打我电话。”
话音未落,刺耳的刹车声突然撕裂了车厢。小蝶的额头重重撞在前排座椅背上,热毛巾“啪嗒”掉在脚垫上,氤氲的热气在冷气中蜷成一团白雾。三辆黑色轿车呈品字形横在路中央,轮胎碾过路面的沥青,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为首那辆车的车门“砰”地弹开,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逆光站着,左手举着的证件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国安部执行公务!”他的声音像冰锥扎进空气里,“接到线报,该车涉嫌携带新冠肺炎确诊病例,立刻接受检查!”
王警官的右手悄然移到腰间的枪套旁,指腹摩挲着皮革的纹路。他副驾驶座上的年轻警员小李已经推开车门,警徽在胸口晃了晃:“我们是城西分局刑侦队,正在护送受害人回家,请出示你们的执法证件和搜查令。”黑夹克男人冷笑一声,将证件怼到小李眼前——证件封皮上的金色国徽刺得人眼睛生疼,照片上的男人眼神锐利如鹰,与眼前这张布满胡茬的脸渐渐重叠。“搜查令?”他突然提高音量,引得路边行人纷纷驻足,“疫情当前,疑似病例的传播风险就是最高优先级!耽误了控制传染源,你负得起责任吗?”
小蝶的心脏骤然缩紧,她死死盯着那几个男人的皮鞋——那是双崭新的牛津鞋,鞋跟处却沾着干涸的红泥,这附近明明只有柏油路和水泥地。汗水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她突然想起三天前被绑架时,绑匪也是这样穿着不合时宜的昂贵鞋子。王警官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用脚勾住小蝶的脚踝,在她鞋面上轻轻敲了三下——那是警校教的紧急暗号:保持冷静,寻找机会。
“王队……”小李的声音发颤,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对讲机上。王警官却按住了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制服布料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把证件收起来。”他对黑夹克男人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我们配合检查,但需要联系你们上级单位核实身份。”黑夹克男人突然笑了,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核实?等你的电话打通,病毒都传遍半个城了!”他朝身后挥了挥手,两个戴墨镜的男人立刻围了上来,其中一个伸手就要去拉小蝶的胳膊。
“别动她!”王警官猛地挡在小蝶身前,警号在夕阳下反射出刺眼的光。他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上周抓捕毒贩时被砍了一刀,缝了七针,现在伤口大概又裂开了。空气里弥漫着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小蝶看见小李悄悄打开了手机录音,屏幕的光在他裤兜里微弱地闪烁。黑夹克男人的手顿在半空,他盯着王警官胸前的二等功奖章,突然压低声音:“王建军,1998年抗洪三等功,2012年缉毒英雄……你倒是个硬茬。”
这句话像电流击中了王警官,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名字和履历,除了局里的档案库,只有内部系统才能调取。黑夹克男人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像在使暗劲:“知道就好,别妨碍我们办事。这姑娘身上有国家安全机密,带走是为了保护她。”他朝小蝶使了个眼色,那眼神里的阴鸷让她胃里一阵翻搅——那不是执法者该有的眼神,是猎人盯住猎物的贪婪。
警笛声突然从街角传来,由远及近。小李的对讲机里爆出同事焦急的呼喊:“王队!你们在哪儿?指挥中心说根本没有国安部的联合行动!”黑夹克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从夹克内袋掏出一样东西,金属的反光让小蝶眯起了眼睛——那是个遥控器。“没时间跟你们耗了!”他突然从腰间抽出甩棍,朝王警官的膝盖狠狠砸去。
小蝶听到骨头碎裂的闷响时,王警官已经将她推到了警车底下。她的手肘擦过粗糙的地面,血珠渗出来混着沙土,火辣辣地疼。透过车底的缝隙,她看见小李扑向黑夹克男人,警徽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看见王警官单膝跪地,用另一只完好的腿支撑着身体,枪口稳稳对准那个举着遥控器的墨镜男;看见远处的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交替的光在柏油路上织成一张网。
可就在这时,黑夹克男人突然抓住小李的衣领,将他挡在身前。“都别动!”他嘶吼着,甩棍抵住小李的颈动脉,“放我们走,不然我杀了他!”王警官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冷汗顺着他的下颌线滴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小蝶突然想起第一次被救时,王警官也是这样站在她身前,当时绑匪的刀离他喉咙只有三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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