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时间，在这一刻被冻结成了一块透明的琥珀。
综合一处办公室里，所有人都被封存在这块琥珀中，维持着各自惊愕的姿态。
唯一的活物，是孙德胜那只死死抓住苏晨手臂的手。青筋，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在他油腻的手背上挣扎蠕动。
门缝里，刘主任的脸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眼睛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孙德胜此刻所有的惊恐、慌乱，以及那句尚未说完、却已将自己彻底埋葬的自白。
“……我们不是说好了是你……”
最后几个字，消散在死寂的空气里，像一缕无处可依的青烟。
孙德胜的瞳孔，在看清门缝后那张脸的瞬间，缩成了两个针尖。他感觉自己不是抓着苏晨的手臂，而是抓着一根烧红的烙铁。一股剧痛从指尖传来，瞬间贯穿全身。
他闪电般地松开了手，身体因为过度的反应而后退了两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刘……刘主任……”他的嘴唇哆嗦着，发出的声音像破旧风箱里挤出的气流，干涩而嘶哑。
苏晨则像是被他刚才的举动吓坏了，整个人缩在墙边，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看着孙德胜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不解，仿佛在看一个突然发疯的陌生人。
吴宇的下巴，几乎要脱臼了。
他脑子里那套“苏晨被审问”、“签字画押”、“可怜虫”的剧本，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眼前这荒诞而真实的一幕，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天灵盖上。
他不是傻子。
孙德胜的失态，那句脱口而出的“说好了是你”，以及苏晨那副恰到好处的“受害者”模样，再联系到督察组进驻后第一个就找苏晨……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吴宇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脑门。他陡然明白，自己这几天沾沾自喜、幸灾乐祸地看的，根本不是什么“天才陨落”的悲剧，而是一场精心编排的、请君入瓮的大戏。
而他，就是那个坐在台下，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为主角的“落魄”而鼓掌叫好的、最愚蠢的观众。
刘主任从门里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两名工作人员。他没有看孙德胜，甚至没有看办公室里的任何人，只是径直走到了苏晨面前。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晨的肩膀，这个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没事了，回去休息吧。”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然后，他才转过身，目光落在了已经面如死灰的孙德胜身上。
“孙德胜同志，”刘主任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念一份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文件，“督察组有些情况，需要你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吧。”
没有质问，没有怒斥。
但就是这平静的语调，彻底击溃了孙德胜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他双腿一软，整个人瘫了下去，如果不是旁边两名工作人员眼疾手快地将他架住，他已经瘫倒在地上了。
“我……我……”他想说什么，想解释，想求饶，但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在整个办公室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史志办的一把手，那个平日里八面玲玲、精于甩锅的孙主任，就像一条被拖走的死狗，被架出了办公室。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办公室里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又带着几分敬畏地，汇聚到了苏晨身上。
苏晨却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他对着刘主任离去的方向，茫然地站了一会儿，才迈着有些虚浮的脚步，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工位，然后重新趴在了桌上，一动不动。
他这个动作，在此时的众人眼中，又有了全新的解读。
大巧若拙。
藏器于身。
这哪里是失魂落魄，这分明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吴宇看着苏晨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升起，冻得他四肢百骸都有些僵硬。他悄悄地，将自己那只刚刚放进抽屉的紫砂杯，又往里推了推。
……
下午，市府内部网站的首页头条，悄然更新了。
【雷霆出击！我市“xx镇问题专项督察组”取得阶段性重大成果】
【民心所向！xx镇历史遗留养老金问题将于三日内全部补发到位】
一篇篇用词严谨、正能量满满的官方通稿，宣告着这场席卷全网的舆论风暴，正在以一种最正确、最积极的方式，落下帷幕。
趴在桌上的苏晨，用最低的亮度，刷着手机。
他甚至能看到，季胜利的公众号也更新了一篇文章，标题是《阳光，终将照进每一个角落》，文章里，是老人们领到补发的养老金时，那一张张沟壑纵横、却笑开了花的脸。
其中一张照片，拍的是那位坐在破败院墙下的老人。
他不再是空洞地望着远方，而是低着头，用粗糙的手，一遍遍地抚摸着手里崭新的钞票，浑浊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动。
苏晨将这张照片放大。
就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如潮水般涌来。
【叮！检测到来自xx镇方向，大规模、高纯度正向气运正在汇聚！】
【叮！目标群体“被遗忘的老人”因问题得到解决，对宿主产生强烈“感恩”情绪，正在形成特殊正向咒缚！】
【“感恩咒缚”已形成！】
【咒缚效果：将纯粹的感激与善意转化为最精纯的金色气运，对宿主进行持续性、永久性的气运回流与滋养！】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苏晨的四肢百骸涌起。
这股暖流，不同于以往吸收负面气运时的那种冰冷与霸道，它温暖、和煦，像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柔地包裹住他的每一个细胞。
他趴在桌上，闭着眼睛，却仿佛能“看”到。
看到xx镇的村口，几个老人聚在一起，手里捏着刚领到的钱，激动地议论着。
“听说了吗？是市里一个年轻的大官，看到了网上那篇文章，发了火，才派人下来查的！”
“什么大官啊，我听我城里亲戚说，就是一个刚上班没多久的小伙子，有良心，冒着风险把这事捅出去的！”
“不管是大官还是小伙子，都是我们的恩人呐！咱都不知道人家叫啥名，长啥样……”
“管他叫啥，咱心里记着就行了！以后天天在家给他烧高香，保佑他平平安安，步步高升！”
这些朴素的、带着泥土气息的话语，在气运的层面上，化作了一颗颗璀璨的、金色的光点。
这些光点，从四面八方升起，汇成一条金色的溪流，跨越了数十公里的空间，精准地、源源不断地，注入到苏晨头顶那根常人看不见的气运金柱之中。
苏晨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因为连日“扮演”而产生的精神疲惫，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一扫而空。他的思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感官也变得异常敏锐，甚至能听到隔壁办公室里，打印机轻微的卡纸声。
他内视自己的气运金柱。
那根原本就已经凝实无比的金色光柱，此刻正流光溢彩。无数细碎的、纯度极高的金色光点融入其中，让整根光柱的色泽，变得更加厚重、温润，仿佛从一块纯金，蜕变成了一件巧夺天工的温润美玉。
光柱的顶端，甚至隐隐有华光流转，结成一顶小小的、模糊的华盖雏形。
这就是“感恩咒缚”的力量。
它不像掠夺来的负面气运那样，带着戾气与因果。它纯粹、干净，是这世间最本源的善意回馈。
苏晨缓缓吐出一口气，将脸从臂弯里抬了起来。
办公室的窗外，夕阳正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
督察组的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撤离。这场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刘主任提着公文包，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他路过苏晨的工位时，脚步顿了一下。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再次凝固。
刘主任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苏晨，目光复杂。有审视，有赞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苏晨的耳中。
“好好干。”
说完，他便转身，带着他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留下一屋子惊魂未定的人，和一个趴在桌上，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的苏晨。
但苏晨知道，刘主任那句“好好干”，在系统的解析里，附带上了一道前所未见的、带着淡紫色光芒的言灵。
【期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