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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林转身的背影,像一道无声的句号,结束了这场短暂而信息量巨大的交锋。
苏晨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桌上那份需要整理的材料上,指尖轻轻滑过纸张边缘。他知道,赵林那最后一眼,不是警告,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是审视,是提醒,甚至还藏着一丝老辣的政客在风暴来临前,对棋子的评估与敲打。
他看出来了。
这位在市府办浸淫多年,早已修成人精的科长,必然是从这突如其来的舆论风波里,嗅到了某种与自己这个新来的、看似人畜无害的下属之间,存在的神秘联系。
但他不会说破。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沉默和观察,是赵林这种人的本能。
“哟,苏大笔杆子,又在忙活呢?”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苏晨抬起头,吴宇正端着一杯枸杞菊花茶,施施然地晃到他桌前,眼神里带着一贯的优越感和一丝幸灾乐祸。
“赵科又给你加担子了?啧啧,年轻人,能者多劳嘛。”吴宇的目光扫过那份文件,嘴角撇了撇。
苏晨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略带疲惫的笑容:“吴哥说笑了,都是为领导服务。不像吴哥你,运筹帷幄,把握大方向,我这点活儿都是小打小闹。”
这记不轻不重的马屁,让吴宇很是受用。他呷了一口茶,装作不经意地压低了声音:“哎,听说了吗?网上那个‘江城茶馆’的事儿。”
苏晨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什么事?我这一上午都在看材料,还没顾得上看手机。”
“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吴宇的优越感更足了,他清了清嗓子,像个消息灵通的内部人士,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就那个‘龙王庙疑案’,一篇捕风捉影的破文章,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我看啊,就是有些退休了没事干的老家伙,加上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网民,在那儿瞎起哄。”
苏晨配合地点点头,脸上写满了“原来如此”:“还是吴哥看得透彻,我就说嘛,咱们江城现在发展这么好,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那可不,”吴宇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种事,就是典型的舆论杂音。上面肯定很快就会出手整治的,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嘛。咱们这种在核心部门工作的,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政治站位!不信谣,不传谣,安心做好本职工作。懂吗,小苏?”
他最后那句“懂吗,小苏”,带着长辈教诲晚辈的口吻,仿佛苏晨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苏晨立刻一脸受教地点头:“懂了,谢谢吴哥指点,我一定向您学习。”
吴宇心满意足地走了,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苏晨看着他头顶那道因沾沾自喜而愈发鲜亮的“优越感诅咒”,心中毫无波澜。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在所有人的眼里,他依旧是那个埋头工作、有些木讷、需要前辈“提点”的职场新人。风暴的中心,往往是最平静的。
正如吴宇所料,风,很快就刮了起来。
下午,市府大院里的气氛变得微妙。平日里见面总会闲聊几句的各科室人员,此刻都行色匆匆,眼神交汇时,多了几分探寻与忌讳。茶水间和洗手间,成了信息交换的隐秘场所。
苏晨去接水时,就听到两个其他科室的干部在压着嗓子说话。
“听说了吗?‘茶馆’那篇帖子,没了。”
“何止是帖子,连那个转发的文史博主,微博都给清空了。这手笔,够快的。”
“快才说明问题大啊……我可听说了,三十年前,主管那一片的领导,是……周老。”
“嘘!你不要命了!这儿也敢说这个?”
两人看到苏晨进来,立刻噤声,端着杯子快步走了出去,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苏晨面无表情地接好水,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鱼,不仅上钩了,还在拼命地挣扎。而它越挣扎,渔网就会收得越紧。
……
江城市西郊,一处戒备森严的疗养院深处,一栋中式庭院里,绿植葱茏,鸟语花香。
一位身穿白色练功服的老者,正手持一把精致的剪刀,一丝不苟地修剪着一盆名贵的罗汉松。他便是周文海,曾经的市领导,如今退居二线,享受着副省级待遇的“周老”。
他动作沉稳,眼神专注,仿佛这盆景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苏晨若是能看到此刻的景象,便会发现,周文海的头顶,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厚重如华盖的金色气运。这气运凝而不散,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威严壁垒”,将一切负面能量隔绝在外。这是他数十年官场生涯积累下来的权势、人脉与威望的具象化。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人,步履匆匆地走进院子,在离周文海三米远的地方停下,恭敬地低着头。
“老板。”
周文海头也不抬,剪刀“咔嚓”一声,剪掉一根多余的枝丫。
“什么事,这么慌张?”他的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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