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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的赵林沉默了片刻，只有电流的微弱噪音在深夜里沙沙作响。苏晨没有催促，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这个请求的分量有多重。
那不是普通的历史档案，那是江州一段关键发展时期的“账本”，里面藏着无数人的功过荣辱，也可能埋着足以引爆官场的惊天秘密。
“我知道了。”赵林的声音再次传来，睡意全无，变得低沉而清晰，“这事我来办。但是小苏，档案室的规矩多如牛毛，尤其这种封存的A级档案，程序很复杂。能看到多少，能看多久，我没法给你打包票。”
“我明白，科长。只要能打开一个口子就行。”苏晨的目的很明确，他不需要将所有档案都搬回家，他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让系统能够接触到那些尘封数据的机会。
“你心里有数就好。”赵林顿了顿，补上一句，“明天上午九点，还是来我办公室，我带你去一趟。另外，注意保密。”
“是，谢谢科长。”
挂断电话，苏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赵林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查这个，这份无条件的信任，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体制内的这条路，已经有了一位可靠的引路人。
他将碗里最后一口已经有些发胀的面条吃完，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胃里传来的温热感，驱散了因揭开往事而产生的寒意。无论前路是龙潭还是虎穴，饭，总归是要吃的。
收拾好碗筷，苏晨坐回书桌前。他的目光落在钱理那张宣纸上，电话号码的墨迹在灯光下泛着幽光。
既然决定了要走这条路，就不能有半分犹豫。
他拿起手机，找到了那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苏晨以为不会有人接听的时候，听筒里传来一个中气十足、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
“喂，哪位？”
“钱老您好，我是苏晨。”苏晨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晚辈见到前辈时的拘谨和尊敬，“前天在陈老那里，陈老让我有空多向您请教请教工作上的事。”
“哦！是小苏啊！”钱理的声音立刻热情了八度，那种自来熟的熟稔感，仿佛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相交多年的忘年交，“哎呀，你看看我这记性，陈老昨天还跟我提起你，说你是个难得的后生，踏实肯干，悟性又高。我还寻思着什么时候约你出来坐坐，没想到你倒先打过来了。”
苏晨的脑海中，系统界面自动弹出。
【检测到言灵：前辈的期许（伪）。】
【言灵效果：施加轻度“亲近”光环，降低目标戒心，真实意图为“掌控”与“评估”。】
苏晨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钱老您过奖了，我刚参加工作，很多东西都不懂，以后还要您和各位前辈多多指点。”
“哈哈哈，指点谈不上，交流交流嘛。”钱理笑得格外爽朗，“正好，明天下午，清流山庄有个小聚，都是些退下来的老朋友，喝喝茶，下下棋。你也过来坐坐，听听我们这些老家伙发发牢骚，顺便也认认人，对你以后工作有好处。”
来了。
苏晨心中一动，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这……会不会太打扰您和各位老领导了？”他故作迟疑。
“打扰什么！我们这帮老头子，就喜欢跟你们年轻人待在一起，沾沾你们的朝气！”钱理的语气不容置喙，“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下午三点，清流山庄荷风苑，我让司机在门口等你。”
“那……好吧。谢谢钱老，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挂断电话，苏晨看着手机屏幕，嘴角的弧度慢慢消失。
钱理的邀请来得如此顺理成章，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这说明，陈敬云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棋盘已经为他这个“新棋子”空出了一个位置，就等他自己坐上去。
……
第二天下午，苏晨提前一刻钟到达了清流山庄。
一辆黑色的奥迪A6早已等在门口，司机见到苏晨，立刻下车为他拉开车门，一路将他引至荷风苑。
还未走近，便已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茶香和墨香。穿过一道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庭院里，几棵上了年岁的古树枝繁叶茂，树下的石桌旁，三三两两地坐着七八个老人。
他们衣着朴素，神态悠闲，有的在对弈，有的在品茗，有的则围着一张铺着宣纸的石桌，对一幅刚刚写就的书法评头论足，看上去和公园里任何一个退休老干部活动中心没什么两样。
但苏晨的系统视野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是一个无形的战场。
每个人头顶的气运都各不相同，有代表“权柄”的淡紫色，有代表“财富”的暗金色，也有代表“谋略”的深灰色。这些气运彼此交织，时而泾渭分明，时而相互碰撞，在看似平静的空气中，激起一圈圈无形的涟m。
钱理正满脸笑容地站在一盘棋局旁观战，他的气运像一团温润的淡金色光球，不断散发出和煦的气息，调和着周围几股略显冲突的气运。他是这里的“黏合剂”。
苏晨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钱理笑着朝他招招手，将他引到身边，简单地介绍了一句：“这是小苏，市府办的年轻人，陈老很看好。今天带他来见见各位叔伯。”
众人只是随意地点点头，目光很快又回到了各自的“战场”上。
苏晨乐得如此，他找了个不碍事的位置坐下，安静地扮演着一个恭敬的晚辈，实则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观察这些“老狐狸”的言灵交锋上。
“老刘，你这手‘当头炮’，还是这么霸道啊。”一个戴着老花镜，气运呈深灰色的瘦削老人，看着棋盘对面的一个胖老头说。
【言灵解析：开场白（探）。】
【意图：试探对方今日对‘城西地块’规划的态度是否依旧强硬。】
那个被称为“老刘”的胖老头，头顶一股淡紫色的“权柄”气运，他嘿嘿一笑，推了推自己的“马”：“没办法，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该强硬的时候，就不能缩头。不然这棋，还怎么下？”
【言灵解析：立场宣告（守）。】
【意图：明确表示在‘城西地块’的容积率问题上，不会退让。】
瘦削老人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慢悠悠地说：“棋盘就这么大，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跳得更远嘛。车马炮，总要有个取舍。”
【言灵解析：利益交换（诱）。】
【意图：暗示可以在其他方面（如配套项目审批）做出让步，换取对方在容积率上的松口。】
苏晨看得津津有味。一场关于城市规划的利益博弈，就在这小小的楚河汉界之间，用最云淡风轻的言语，完成了几个回合的交锋。
另一边，一位看上去像企业家的富态男人，正对一位气运中带着“酷吏”黑气的退休纪委干部诉苦。
“张书记，您是不知道，现在生意多难做。我们也是响应号召，解决了上千人的就业。可最近环保查得严，动不动就停产整顿，我们这种老实本分的企业，反倒成了重点关注对象，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言灵解析：卖惨咒缚（转）。】
【效果：试图将企业经营问题转化为社会民生问题，寻求政策庇护，转移环保督查的压力。】
那位张书记，正是照片上站在陈敬云右侧的张老。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盯着手里的紫砂壶，淡淡地说：“环保是国策，是红线。企业有困难，可以按规定反映。但要是自身不干净，谁也保不住。老话说得好，打铁还需自身硬。”
【言灵解析：原则壁垒（挡）。】
【效果：构建一道“规则”与“立场”的言灵屏障，将对方的诉求反弹回去，并附带一道轻微的“警告”咒缚。】
富态男人的脸色明显僵了一下，他头顶的暗金色气运瞬间黯淡了几分，随即又挤出笑容：“是是是，张书记说的是，我们一定自查自纠。”
苏晨看得暗自心惊。这些人，早已将言灵咒缚的运用，融入了呼吸与谈笑之间。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是一次试探，一次进攻，或是一次防御。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说话”艺术，而是一种本能。
他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些信息，分析着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气运纠葛和利益关系。谁和谁的气运更为亲近，谁和谁的气运相互排斥，谁在主导话题，谁在巧妙地规避。
一个下午的时间，苏晨几乎将整个“清流雅集”核心圈的权力网络和利益诉求，在脑海中构建出了一副大致的地图。
就在他以为今天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安然度过时，一直沉默观棋的张老，忽然转过头，那双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落在了苏晨身上。
整个庭院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小苏，是吧？”张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刚听他们聊城西那块地，你是市府办的，又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眼光比我们这些老头子新。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苏晨身上。
棋盘边的争执停了，茶桌旁的诉苦也停了。钱理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玩味。
苏晨的脑海中，警报声瞬间拉响。
【警告！检测到强力复合型言灵：考校咒缚！】
【言灵构成：“立场探查” “能力评估” “陷阱构筑”。】
【效果：无论回答支持哪一方，都会得罪另一方，并暴露自己的政治倾向和能力深浅。回答“不知道”或“不了解”，则会被判定为“无能”和“怯懦”，失去进入核心圈的资格。】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专门为他这个“新人”，精心准备的开场考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