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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快门声，像一粒尘埃，悄然落入包厢内鼎沸的人声与悠扬的琴声之中，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吴宇的心脏却在那一瞬间，被这声轻响狠狠地撞了一下，随即开始擂鼓般狂跳。
他成功了。
手机屏幕上那张定格的画面，角度堪称完美。从他的位置看过去，张婷俯身的姿态，苏晨微微前倾的身体，以及桌布下那片暧昧的阴影，构成了一幅极具想象空间的构图。那只从张婷手袋里滑出的、镶嵌着硕大钻石的车钥匙，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团模糊而耀眼的光斑，恰好停留在两人手部即将接触的区域。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铁证！
吴宇感觉一股热流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毛孔都因为极致的兴奋而舒张开来。他强行抑制住想要当场大笑的冲动，将手机若无其事地收回，指尖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脑海中已经开始飞速上演着一幕幕好戏：他将这张照片呈给舅舅王振华，舅舅看到后那震惊与震怒的表情，以及苏晨那张伪善面具被彻底撕碎后，那惊慌失措、百口莫辩的狼狈模样。
太痛快了！
他看向苏晨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嫉恨，而是多了一种上位者看待阶下囚的怜悯与残忍。
装，你继续装。你现在说的话越是冠冕堂皇，表现得越是清正廉洁，这张照片砸出来的时候，你的下场就会越是凄惨。
而此刻的苏晨，正身处风暴的中心。
他几乎是凭着一种猎人般的直觉，感受到了吴宇那道夹杂着贪婪与狂喜的目光，以及空气中那一丝微弱的、属于电子快门的能量波动。
【叮！检测到“栽赃陷害”的关键证据已被“愚蠢”气运捕获。】
【系统提示：“鱼儿”已咬钩，请宿主继续表演。】
苏晨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他抬起眼，恰好对上张婷直起身子后看过来的目光。
“不好意思，苏科长，手滑了。”张婷将那枚夸张的钥匙收回手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眼波却像一池春水，轻轻荡漾了一下。
她身子坐正，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恢复了正常，但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却像一根看不见的羽毛，依旧在苏晨的鼻尖轻轻搔动。
苏晨的反应，是教科书级别的。
他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惊到了一样，身体下意识地向后微微一撤，拉开了一点距离，脸上露出一个略带腼腆和局促的笑容，仿佛一个不善交际的年轻书生，面对着一位热情似火的江湖侠女。
“张总太客气了，没事。”他的声音很稳，但那副“非礼勿视”的姿态，却将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干部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这一幕，落在不同人的眼中，便成了截然不同的解读。
在吴宇看来，这是心虚！是做贼心虚！是秘密交易被撞破后，下意识想要掩盖的慌乱！
而在小组负责人李建民的余光里，这却是截然相反的信号。他不动声色地呷了一口茶，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赞许。这个苏晨，不错。面对张婷这样容貌、气场都极具侵略性的女人，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轻浮或贪婪，反而懂得避嫌，懂得保持距离。这份定力，在年轻人里，实属难得。这恰恰是一个干部洁身自好，内在干净的表现。
张婷的眼底也掠过一抹微不可查的讶异，随即又被笑意取代。她端起酒杯，正要再次开口，宏远集团的董事长刘宏已经端着酒杯，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小苏科长是我们市府办的才俊，年轻有为啊！”刘宏的声音带着酒酣耳热后的亲切，他一只手搭在苏晨的椅背上，另一只手指着张婷，半开玩笑地说道，“张婷啊，你可要多敬我们未来的领导一杯。我们宏远集团未来的发展，可就指望着苏科长这样的青年才俊多多支持了！”
话音一落，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许诺和期盼的“画饼诅咒”，混杂着张婷身上那玫瑰金色的“腐蚀”言灵，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再次朝苏晨当头罩下。
张婷心领神会，举起酒杯，一双明眸凝视着苏晨：“刘董说的是。苏科长以后前途无量，我们宏远集团，可要多多仰仗苏科长关照了。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她仰起雪白的脖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豪气。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苏晨身上。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敬酒了，这是“投名状”。接了这杯酒，就等于默认了这份“期许”，在气运层面上，就等于在彼此之间建立了一道看不见的连接。
吴宇的嘴角已经翘到了天上，他几乎能预见到苏晨在这样的攻势下，或是受宠若geo惊地一饮而尽，或是扭扭捏捏地不知所措。无论哪一种，都落了下乘。
然而，苏晨的举动，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缓缓站起身，手里端着的，却不是那杯茅台，而是他早就悄悄换好的茶水。他的脸上依旧带着谦逊的笑容，但眼神却清澈而坚定。他没有看张婷，也没有只看刘宏，而是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主位的李建民身上。
“刘董、李局、张总，三位领导真是太抬举我了。”
他一开口，就把刘宏和张婷也归入了“领导”的行列，既是尊敬，也是一种巧妙的身份切割。
“我就是一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新人，今天能坐在这里，是跟着李局和各位前辈出来学习的，长长见识。”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足以让包厢里每一个人都听清楚。
“我们专项小组的工作，都是在市委市政府的坚强领导下，在李局您的直接指挥下进行的。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实事求是地把问题调查清楚，本着对历史负责、对市里负责、对人民负责的态度，拿出一份经得起检验的报告。这是我们整个小组的责任，也是我们小组的荣耀。”
“至于我个人，谈不上什么前途，更谈不上什么关照。能作为这个集体的一份子，为我们共同的目标贡献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为人民服务，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荣幸了。”
一番话说完，他举起茶杯，姿态诚恳，目光坦荡。
“这杯，我以茶代酒，敬各位领导，也敬我们专项小组这次任务，能圆满成功！”
说完，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整个包厢，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之前那些由酒精、美食和奉承堆砌起来的、暧昧而黏稠的气氛，仿佛被他这番话，用一把锋利的刀，从中干脆利落地切开了。
【叮！检测到强力“大义壁垒”已构建！】
【“诱惑咒缚”已被格挡，无法侵入！】
【“画饼诅咒”已被成功嫁接至“集体荣誉”之上，言灵效果被稀释99%！】
刘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立刻恢复了热情，带头鼓起掌来：“说得好！说得好！苏科长这思想觉悟，真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自愧不如啊！”
张婷也笑着鼓掌，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深沉的、探究的意味。这个年轻人，像一块被包裹在棉花里的顽石，看似柔软无害，实则油盐不进，滴水不漏。
吴宇在心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你以为这样就能洗白自己了？等着吧，等我把照片拿出来，我看你这些“为人民服务”的屁话，还怎么说得出口！
而李建民，这一次，没有再掩饰自己的欣赏。他看着苏晨，缓缓地点了点头。这个年轻人，不仅笔杆子硬，脑子更清楚。他这番话，既把自己从被围攻的焦点中摘了出来，又把整个小组、把市委市政府都抬了出来，构建了一道任何人都无法指责的政治正确壁垒。同时，还不动声色地捧了自己一下，把指挥权牢牢地按在了自己这个组长的头上。
有勇有谋，守得住底线，也懂得斗争的艺术。
这是个人才。
李建民心中，已然有了定论。
这场暗流涌动的宴请，在苏晨这番滴水不漏的“清廉宣言”后，终于渐渐走向了尾声。刘宏和张婷没有再对苏晨进行任何试探，仿佛已经接受了他“百毒不侵”的人设，转而与其他干部继续推杯换盏。
饭局结束，众人起身准备离开。
刘宏和钱副总将一行人送到包厢门口，脸上依旧挂着热情的笑容。
“李局，各位领导，今天辛苦了。舟车劳顿，晚上回去还要研究材料，我们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刘宏的语气十分诚恳，他指了指走廊的尽头，“我们集团在楼上，给各位领导都安排了一间小小的休息室，可以简单冲个澡，放松一下。另外呢，也准备了一点我们本地的土特产，不成敬意，就是我们企业对各位辛勤工作的一点点心意，大家千万不要推辞。”
“土特产”三个字，被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刹那间，刚有些松弛下来的气氛，再度绷紧。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才是今晚真正的“糖衣炮弹”。前面的酒局、美色，都只是前菜，这最后的“土特产”，才是最直接、最**裸的腐蚀。
小组里几位心思活络的干部，眼神闪烁，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吴宇的心头又是一阵狂喜，他死死盯着苏晨，想看他这次如何应对。你不是能说会道吗？你不是清正廉洁吗？现在，白花花的银子，哦不，是“土特产”就摆在面前，我看你是收，还是不收！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李建民。
作为组长，他的一句话，将决定整个小组的立场。
李建民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站在原地，沉默着，脸色有些难看。直接拒绝，等于当众撕破脸，彻底得罪宏远集团，后续的工作将寸步难行。可若是接受，哪怕只是默许，那整个专项小组的性质就变了，他就等于亲手把一个巨大的把柄，送到了对方手上。
这，是一个两难的绝境。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直站在李建民身后的苏晨，忽然往前走了一小步，脸上带着阳光般灿烂无害的笑容，开口了。
“刘董，您真是太客气，太周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