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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整，分秒不差。
组长李建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杯底与杯托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这声音像是某种无形的开关，瞬间抽干了会议室里最后一丝浮动的空气。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真诚还是敷衍，都汇聚到了他身上。
李建民清了清嗓子，那张写满疲惫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他环视一圈，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不超过半秒，最后落在自己面前的笔记本上。
“同志们，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开个短会。”他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缓，典型的会议开场白，“首先，欢迎各位加入城西违建项目专项工作小组。这个小组的成立，体现了市委市政府，尤其是王振华副市长，对这个问题的高度重视。”
话音刚落，苏晨的脑海里，系统的提示无声地浮现。
【检测到范围性言灵：定调之锚！】
【言灵效果：将本次会议及后续所有工作，与“王振华”的气运进行强制关联。任何偏离预设轨道的言论，都将被视为对“王振华”权威的挑战。】
【言灵来源：王振华的“权柄金运”投影。】
苏晨垂着眼帘，手中的笔尖在笔记本上轻轻一点，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墨点。
他能感觉到，随着李建民这句话，一股无形的、带着淡淡金色的威压，如同稀薄的雾气，从李建民和钱峰两人身上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会议桌。这股气运并不直接攻击人，却像高原上稀薄的氧气，让人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念头都变得沉重，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就是王振华的“威压”，人虽未至，权柄已临。
“王市长在昨天的会议上指示我们，态度要坚决，调查要深入，但方法也要稳妥。”李建民继续念着稿子，每一个字都四平八稳，“要充分考虑到历史遗留问题和现实的复杂性，既要解决问题，又不能制造新的矛盾。这是一个政治任务，也是对我们执政能力的考验。”
【叮！检测到复合型言灵：和光同尘咒！】
【咒语效果：模糊工作焦点，混淆责任边界。将“解决问题”的目标替换为“不出问题”的底线。任何试图深究根源的行为，都将被定义为“制造新的矛盾”。】
苏晨的笔尖，在笔记本上缓缓写下“稳妥”二字，并在下面画了一条横线。
好一个“稳妥”。这便是王振华给这个小组定下的总基调。调查可以，但只能在他们划定的圈子里“稳妥”地进行。
坐在苏晨斜对面的吴宇，此刻腰杆挺得笔直。李建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为他注入了底气。他瞥了一眼角落里安静得像个摆设的苏晨，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觉得时机到了。
“李局长说得对。”吴宇的声音不大，却恰到好处地插了进来，带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积极性”，“王市长的指示高屋建瓴，为我们指明了方向。我个人觉得，要落实好领导的指示，首先咱们内部的分工要明确，责任要到人。尤其是会议记录、材料整理这些基础工作，最能体现我们小组的严谨性。苏晨同志是我们科里公认的笔杆子，写报告又快又好，之前那份引起市里重视的报告就是他主笔的嘛。我觉得，咱们小组的会议纪要和材料汇总工作，交给他最合适不过了，大家说呢？”
这番话说得“顾全大局”，又“举贤不避亲”，甚至还“夸奖”了苏晨。
但会议室里几个老官僚的眼神，都微微闪动了一下。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在给苏晨上套。会议纪要和材料汇总，听起来是基础工作，但在这种敏感的小组里，却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所有的会议内容，最终都要通过这支笔来呈现。写得多了，是泄密；写得少了，是疏漏；写得含糊了，是能力不行；写得太清楚了，又可能得罪某一方。
更重要的是，一旦接下这个活，苏晨就彻底被钉死在了“内勤”的位置上，再无可能接触到核心的实地调查。他将被无数的文字材料所淹没，成为一个被架空的工具人。
【叮！检测到负面言灵：文书枷锁！】
【言灵效果：将宿主禁锢于繁杂琐碎的文字工作中，剥夺其调查权与话语权，使其成为无害的“记录员”。附带“挑衅”效果，试图激怒宿主，使其做出不理智的反应。】
钱峰立刻笑着附和：“小吴这个提议好啊，年轻人就该多锻炼。苏晨同志能力强，这个担子我看他挑得起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晨身上，等着看他如何应对。拒绝，就是不服从安排，对抗“领导”；接受，就是自愿走进吴宇为他量身打造的牢笼。
苏晨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他没有看吴宇，而是看向主位上的李建民，态度谦逊而诚恳。
“感谢李局长和各位领导的信任，也感谢吴宇同志的推荐。”他先是全盘接受，姿态放得极低，让吴宇准备好的后招全都无处发力。
然后，他话锋一转：“会议记录和材料汇总是非常重要的工作，直接关系到我们小组的工作成果能不能得到市领导的认可。我个人能力有限，经验不足，怕自己年轻，领会领导意图不够深刻，万一记录错了、领会偏了，那可就辜负了王市长对我们的殷切期望。”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李建民，眼神里充满了对工作的“责任感”和对自己能力的“不自信”。
“所以，我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为了保证会议精神传达的准确性，能不能请吴宇同志负责审核把关？他跟在王市长身边最久，对领导的思路和要求理解得最透彻。我写完初稿，都由他来最终审定签字，这样我们双重保险，才能确保万无一失。既发挥了我写字快的长处，也发挥了吴宇同志高屋建瓴的优势，我们俩配合，一定能把服务工作做好。”
这番话说完，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种比刚才更加诡异的寂静。
吴宇脸上的得意笑容，像是被零下三十度的冷风吹过，瞬间冻结、龟裂，然后寸寸剥落。
他感觉自己像是用尽全力打出一拳，结果却打在了一团巨大的、沾满了黏胶的棉花上，不仅没伤到人，自己的手还被死死粘住，动弹不得。
苏晨这是在干什么？他这是在把他吴宇架在火上烤！
审核把关？最终审定签字？这听起来是权力，实际上是责任！以后会议纪要出了任何问题，苏晨是执笔者，他吴宇就是审定者，谁也跑不了。苏晨是第一责任人，他就是第二责任人！而且苏晨还给他戴了一顶“最懂王市长”的高帽子，他要是拒绝，就等于当众承认自己“不行”，承认自己“领会不了领导意图”。
这比直接拒绝他的提议，还要狠毒一百倍！
钱峰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没有作声。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和的年轻人，反手一击竟然如此凌厉。
一直沉默不语的技术派总工张伟，镜片后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玩味。而那位来自司法局的林慧科长，则是不动声色地低头，用笔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什么。
“咳。”李建民干咳一声，出来打圆场，“小苏同志考虑得很周全嘛。嗯，这个提议很好，体现了我们年轻同志之间互相学习、团结协作的精神。那就这么定了，苏晨同志负责记录，吴宇同志负责把关。”
一锤定音。
吴宇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好的。”
【来自“吴宇”的负面情绪 888！】
【“文书枷锁”被成功嫁接，“责任”属性已附加至目标“吴宇”气运之上。】
【宿主获得微量“人际博弈”经验，气运凝练度 0.1%】
苏晨微笑着对吴宇点了点头，像是在感谢他的“成全”，然后便低下头，继续做他“本分”的记录员，深藏功与名。
会议就在这种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继续。
李建民照本宣科地讲完了原则，钱峰补充了几句关于“顾全大局”的废话，张伟则提出了几个关于建筑结构和地质勘探的技术性问题，但都被李建民用“这些我们后续会深入研究”给轻飘飘地带了过去。
就在会议即将陷入官方式的无聊时，一个坐在钱峰身边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微胖男人，忽然笑呵呵地开了口。
“各位领导，专家，说得都很好。”他声音洪亮，脸上挂着生意人特有的那种精明而热情的笑容，“我是项目开发方，宏远集团的副总，我叫刘宏。这次市里成立专项小组，我们集团是举双手拥护，绝对全力配合调查！”
苏晨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
【目标：刘宏】
【气运形态：庞大的商业红运，但红运之中，缠绕着大量黑色的“业力”丝线。气运核心，是一道强力的“利诱”言灵符文，正闪烁着油腻的光芒。】
刘宏站起身，对着所有人微微鞠躬，姿态放得极低。
“为了方便各位领导工作，我们集团已经在招待所旁边最好的酒店，为大家预留了房间和独立的餐厅，一日三餐包括夜宵，我们全包了。另外，考虑到大家实地调研可能会比较辛苦，我们也准备了几辆新的越野车，随时听候调遣。各位领导，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这都是我们企业应该做的！我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大家吃好喝好，没有后顾之忧，才能更好地为我们企业‘把脉问诊’，帮助我们‘健康发展’嘛！”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裸的拉拢，包装成了“支持工作”的后勤保障。
【叮！检测到强力范围性言灵：糖衣炮弹！】
【言灵效果：试图用物质享受腐蚀小组成员的意志，施加“诱惑咒缚”。一旦接受并心安理得地享用，自身气运将被对方的“商业红运”所渗透，在后续工作中立场将会不自觉地偏向对方。】
这张由“威压”、“挑衅”、“利诱”交织而成的大网，终于在此刻，彻底张开，罩向了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
李建民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正要开口婉拒。
那位一直沉默的司法局林慧科长，却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笔。
“刘总费心了。”她的声音清冷而干脆，像两块玉石在碰撞，“不过，我们是代表市政府来调查问题的，不是来度假的。食宿和交通，市府办有统一标准和安排，就不劳烦宏远集团破费了。我们小组的纪律，不允许我们接受调查对象提供的任何超标准接待。”
她的目光平静地看着刘宏，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定。
会议室里的空气，再一次凝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