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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府大楼在正午的阳光下，像一艘停泊在城市中央的玻璃巨轮。
苏晨站在楼前的广场上，仰头看着那被切割成无数块的蓝色天空，倒映在光滑的幕墙上，显得有些失真。与史志办那栋暮气沉沉的老楼不同，这里的一切都崭新、宏伟，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能“看”到，一股磅礴、浩瀚、近乎于实质的金色气运，如同一道无形的瀑布，从大楼顶端倾泻而下，笼罩着整个建筑。这股气运纯粹、威严，充满了秩序与力量，与史志办那团混杂着怨气、惰性和腐朽的灰色气运，完全是两个维度的存在。
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权力”的味道。
【警告：您已进入高能级气运场域。】
【场域特性：威严、秩序、裁决。】
【请注意，此场域内所有“言灵”效果将被放大，同时，任何负面“咒缚”的反噬也将更为猛烈。】
苏晨还没来得及消化系统的提示，另一条信息紧接着跳了出来。
【检测到宿主气运状态发生质变……】
【因成功压制目标“李伟”的残余气运，并获得“市府办的橄榄枝”这一关键性晋升机遇，您的个人气运已完成首次跃迁。】
【当前气运等级：淡金（初显）。】
【评价：脱离池鱼之殃，初具蛟龙之相。前路多歧，祸福相依。】
苏晨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头顶。那团原本明亮却依旧驳杂的灰色气运，此刻已经彻底消散。取而代代之的，是一层淡淡的、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芒，如同晨曦中的第一缕阳光，虽然微弱，却拥有着刺破黑暗的潜力。
这抹金色，是他用马主任的倒台、李伟的毁灭和王德海的恐惧，一步步淬炼出来的。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将那份借调函捏在手里，迈步走进了市府大楼那冰冷、光亮、仿佛能倒映出人心的大厅。
与史志办的门可罗雀不同，这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步履匆匆，表情严肃，身上穿着熨帖的白衬衫或深色西裤，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哒哒”声。空气中弥漫着打印机油墨、高级香水和一种名为“效率”的混合气息。
在这里，没有人会闲聊，没有人会倚在墙角抽烟，甚至连走路的姿势，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精准。每个人头顶的气运都异常明亮，大部分是耀眼的亮白色，间或有几道刺目的银色，代表着他们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手握实权。
苏晨按照指示牌，找到了位于三楼的秘书一科。
科室的门是开着的，里面是一个开放式的大办公室，比史志办整个单位的办公面积还要大。十几张办公桌排列得整整齐齐，桌面上除了电脑和文件夹，几乎看不到任何私人物品。
安静。
极致的安静。
只有键盘被快速敲击的噼啪声，和打印机低沉的嗡鸣声，像一首永不停歇的、名为“工作”的交响乐。
苏晨站在门口，像一个误入精密机房的乡下小子。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几道审视的目光。那些目光锐利、冷静，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一秒，便迅速移开，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在浪费时间。
“你好，请问你找谁？”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公式化的礼貌。
“你好，我叫苏晨，是来报到的。”苏晨递上了自己的借调函。
年轻人接过借调函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恍然的表情，但那表情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样子。“哦，你就是苏晨。赵科长在等你，跟我来吧。”
他领着苏晨穿过办公区，走向最里面的独立办公室。一路上，苏晨能感觉到，那些看似在埋头工作的同事，眼角的余光都像雷达一样锁定着自己。
他知道，关于他的“传说”，恐怕早就以各种版本传到了这里。在这些人眼中，他或许是一个背景通天的关系户，或许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幸运儿，但绝不会是一个凭本事上来的正常人。
【目标：赵林。】
【职位：市府办秘书一科科长。】
【气运等级：赤金（鼎盛）。】
【气运状态：锐意进取，稳中有升。此人城府极深，行事果决，目前正受上级器重，官运亨通。】
【近期言灵记录：“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赏识） “让他过来我看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考验）】
“咚咚。”金丝眼镜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男中音。
苏晨跟着走了进去。办公室不大，但收拾得一尘不染。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件半旧的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国字脸，浓眉，眼神深邃，正低头审阅着一份文件。
他没有立刻抬头，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苏晨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自然而然形成的气场。
这就是赵林。那个只凭几通电话，就搅动了史志办风云，决定了李伟命运，并将自己从泥潭中捞出来的人。
过了足足半分钟，赵林才放下手中的红头文件，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苏晨。
“你就是苏晨？”
“赵科长您好，我是苏晨。”苏晨不卑不亢地回答。
赵林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用x光机扫描，要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苏晨知道，考验已经开始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对方审视。
“呵呵，”赵林忽然笑了，那股威压瞬间烟消云散，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别紧张，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史志办那边的工作，都交接好了？”赵林随口问道。
“都交接好了。王主任和同事们都很照顾我。”苏晨回答得滴水不漏。
“嗯。”赵林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小王……王德海这个人，工作能力一般，但胜在还算稳重。至于那个李伟，典型的老油条，自作聪明，出事是早晚的。”
他轻描淡写地评价着史志办的人和事，仿佛在谈论天气。但苏晨知道，这既是在展示他对下属单位的掌控力，也是在敲打自己。
“你在史志办能把事情查得那么清楚，还懂得借力打力，不错。”赵林话锋一转，直接点题，“有想法，也有手段。但是，这里是市府办，不是史志办。在这里，光有想法和手段是不够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盯着苏晨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在这里，最重要的是，规矩。”
苏晨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第一课”。
“我明白，赵科长。我刚来，很多东西都不懂，以后还请您和各位同事多多批评，多多指教。”苏晨摆出了一个标准的、谦虚好学的新人姿态。
赵林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态度。一个有能力但听话的下属，才是好下属。
“行了，让小周带你去办手续，熟悉一下环境。”赵林摆了摆手，“桌上那份会议纪要，你先拿去看看，学习一下格式。今天下班前，给我一份学习心得。”
“好的，赵科长。”
苏晨接过那份薄薄的会议纪要，跟着那个叫小周的金丝眼镜走了出去。直到走出办公室，他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微微出汗。
与赵林的短暂交锋，比在史志办跟马主任和李伟斗智斗勇一整天还要累。这里的言灵交锋，不再是粗暴的“咒缚”和“嫁接”，而是藏在每一句平淡话语之下的“敲打”、“试探”和“规矩”。
……
与此同时，史志办。
办公室里依旧是一片死寂。苏晨的离开，像抽走了一台巨大空调的主心骨，剩下的只有压抑的沉闷。
小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捏着一张小纸条，手心全是汗。纸条上，记着他刚刚接到的那个电话内容。
“市纪委，赵林，苏建国。”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惊肉跳。
他想给苏晨打电话，可一想到苏晨现在是在市府办秘书一科，在赵林科长手下，他就没那个胆子。第一天上班，就因为这种陈年旧事的私事去打扰，万一给苏晨留下不好的印象怎么办？万一……这事本身就是个大麻烦呢？
纠结了半天，他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拿着纸条，敲响了王德海办公室的门。
王德海正在里面焦头烂额地翻看着从档案室里找出来的，关于农机厂档案的旧材料。那些泛黄的纸张上，李伟那龙飞凤舞的签名，此刻在他看来，就像是一张张催命符。
“什么事？！”他没好气地吼道。
“主……主任，”小赵怯生生地走进去，把纸条递了过去，“刚才……市纪委来电话，找……找苏晨。”
“市纪委？”王德海的眼皮猛地一跳，一把抢过纸条。
当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时，脸色“唰”的一下，比墙壁还要白。
苏建国！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十几年前，市里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后来好像是因为经济问题，一夜之间就倒了。当时这件事在机关里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他竟然是苏晨的父亲？
而现在，市纪委的人，竟然要为了这个陈年旧案，重新找苏晨？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王德海的脑子里。苏晨之所以这么妖孽，这么不按常理出牌，难道……他这次回来，根本就不是为了当什么公务员，而是为了……翻案？！
一想到这个可能，王德海全身的血都凉了。他刚刚才从李伟这个大坑里爬出来，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可能牵扯到十几年前旧案的惊天巨雷。
不行！绝对不行！史志办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这件事，”王德海死死地攥着那张纸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盯着小赵，眼神阴冷得可怕，“你没有接到过这个电话，我也没有看到过这张纸条。苏晨，跟我们史志办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的事，是市府办的事，是市纪委的事，但不是我们的事。你，听明白了吗？”
小赵被他吓得魂不附体，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明……明白了，主任！我什么都不知道！”
“滚出去！”
小赵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办公室。
王德海颓然地坐回椅子上，看着手里那张被汗水浸湿的纸条，犹豫了片刻，最终，他划开打火机，将那张写着惊天秘密的纸条，在烟灰缸里，烧成了灰烬。
火光，映着他那张惊魂未定的脸。
他以为自己烧掉的是一个麻烦，却不知道，他烧掉的，是史志办最后一个可以置身事外的机会。
而在市府办，刚刚领到自己办公桌的苏晨，正看着窗外广阔的天地。他能感觉到，那股淡金色的气运，正在与这栋大楼的磅礴气运产生着奇妙的共鸣，变得越来越稳固。
他知道，新的牌局已经开始。
只是他尚不知晓，就在他落座的这一刻，一张来自过去的、最关键的底牌，已经被一只恐惧的手，悄悄地按在了牌桌底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