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世界：明日永不落幕 第4章 萤火

他头也没抬，继续着手上的活计，燧石摩擦木头发出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帐篷里格外清晰。

“玛莎的草药能止痛生肌，但得养着。乱动，骨头长歪了，以后这条胳膊就废了。”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谢……谢谢您。”

你艰难地开口，喉咙干得发紧，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还有……大家。”

老妇人玛莎端着一个用某种巨大坚果壳做成的水碗走过来，碗里盛着清澈的水。

“喝点水，孩子。”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你的头，把水凑到你唇边。

清凉的水流滋润了干裂的嘴唇和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

你小口啜饮着，目光扫过这个简陋却充满了生活气息的空间。

除了篝火和矮榻，角落里堆放着用草绳捆扎的干草和晒干的植物根茎，挂着几件兽皮衣物和一些晒干的肉条，墙壁上还倚靠着几柄磨得锃亮的骨刀和削尖的木矛。

一切都原始、粗粝，却又透着一股在绝境中顽强求生的韧劲。

“这里是......？” 你喝完水，轻声问道。

“萤火。”

老人停下磨矛，抬头看你，眼神平静。

“我们是‘萤火’部落。这片荒原上，像我们这样捡垃圾活命的人不多，也有几个。靠着在神死掉的地方边缘找点吃的，捡些别人不要的东西，打点小沙蜥、钻地虫填肚子。”

他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你呢？从天上掉下来的铁鸟里爬出来的？那玩意动静可不小，隔着老远都能看见冒烟，引来不少黑化魔兽。”

你沉默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来历和目的。

最终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出了意外。”

老人似乎也并不在意你的具体来历，只是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你腰间那柄电磁短刀上，又扫过你胸前那枚雷光花胸针。

“能从那群‘黑化魔兽’嘴里活下来，还带着这些......东西，命够硬。”

他评价了一句，听不出是褒是贬。

就在这时，那个叫鲁克的小男孩按捺不住好奇心，蹭到了矮榻边，指着你腰间的电磁短刀：“姐姐，这个......是武器吗？它会发光！我看见了像打雷一样！比库克大叔的骨刀厉害多了！” 他小脸上满是兴奋和羡慕。

“鲁克！” 玛莎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看着男孩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看老人手中打磨的木矛和角落里的骨刀。

在这星际尽头的星球上，在片元力被彻底压制，科技水平低下的地方，这把依靠科技驱动的电磁短刀，确实是超越他们理解的“神兵利器”。

你犹豫了一下，用没受伤的右手费力地解下短刀，拔出一小截。

嗡！

幽蓝色的电弧在刀身上一闪而逝，发出细微的嗡鸣。

“哇！”

鲁克和另外两个孩子同时发出惊呼，连那个吮手指的小不点也忘了吮吸，呆呆地看着那抹奇异的蓝光。

“它......靠一种能量驱动，不是魔法。”

你试图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将短刀小心地收回鞘中。孩子们似懂非懂，但眼中的惊奇丝毫未减。

“好东西。”老人淡淡地说了一句，目光在那刀鞘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打磨他的木矛。

“不过在这鬼地方，再好的东西，也比不上一口干净的水，一块能果腹的肉干实在。省着点用，姑娘，它的能量总有放完的时候。”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孩子们眼中的兴奋，也让你心头一沉。

确实，电磁短刀的能源是有限的，在这无法补充的荒原上，它终将成为废铁。

“好了，让客人休息。”

老人发话了。

玛莎老妇人连忙把几个恋恋不舍的孩子哄开。

帐篷里恢复了安静，只有篝火的噼啪声和老人打磨木矛的沙沙声。

疲惫和伤痛再次如潮水般涌来。

你闭上眼睛，意识昏沉。篝火的光晕在眼皮上跳跃，渐渐与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充满毁灭与背叛的幻象重叠、交织......

猩红的天幕下，大地如同破碎的陶器。

派厄斯的身影悬浮在毁灭的余烬之上。

此刻，在记忆残影里，他手中握着那柄长矛——

在他的侧后方，一个身影正奋力抵挡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黑化魔兽。

那是一个身形修长挺拔的青年，金灿灿的长发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因激烈的战斗而散落，沾染着汗水和尘土。

他穿着样式优雅却已多处破损的战斗服，挥舞着一柄流转着水波般湛蓝光晕的长剑。剑光所及，如同冰冷的潮汐奔涌，将扑上来的魔兽冻结，粉碎。

他的动作迅捷而精准，带着一种贵族般的优雅与战士的果决。

派厄斯：“喂～我说，这种苦力活交给艾蒂和埃尔不就好了……”

兰斯特无奈的看向他：“他们难得休息……你就老老实实干活吧。”

兰斯特。他有着一张极为英俊的脸庞，此刻却因战斗而紧绷，薄唇紧抿，鼻梁高挺。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如同最澄澈的碧蓝晴空。

即使在杀戮的战场上，也闪烁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坚定光芒。

兰斯特：“还是说，我们的‘最强兵器’连这些黑化魔兽都应付不来，还要哭着去找……‘姐姐’～”

派厄斯：“哦？不会说话我可帮你闭嘴！”

派厄斯的矛擦过兰斯特的耳边，精准的把他身后的魔兽死死的定在地面上。

“小派！右翼！那几只黑化魔兽想从上面包抄！” 兰斯特清朗的喝声穿透战场的喧嚣，带着绝对的信任和并肩作战的默契。

他湛蓝的剑光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冻结了一头试图从侧面偷袭派厄斯的黑化魔兽。

派厄斯微微侧头躲开兰斯特的剑光：“……我可没有承认她是姐姐。”

兰斯特：“是是是，别磨蹭了，快点结束，马上就是下午茶时间了……我已经闻得到特蕾普烤饼干的香气了~”

派厄斯：“……啰嗦。”

派厄斯头也不回，声音低沉，充满不耐烦，但那如同岩浆般炽烈的红瞳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放松？

他手中的长矛如同他意志的延伸，带着撕裂虚空的尖啸，猛地向后一个极其随意的横扫！

轰！

一道凝练的猩红冲击波呈扇形爆发！那几只刚刚被兰斯特点出的、从高空俯冲而下的魔兽，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接触红光的瞬间化为飞灰！

“清理干净点！别让这些垃圾的血溅到我。”派厄斯嫌弃地甩了甩矛尖并不存在的污秽，语气恶劣，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弧度，却暴露了他此刻某种近乎‘愉悦’的心情。

他甚至有闲心用长矛的尾端，极其嚣张地戳了戳地上某只魔兽被烧焦的残骸，像是在确认战利品。

“你……”兰斯特看着他这副嚣张又欠揍的样子，碧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即化为明亮如星辰的笑意。

他甩掉剑尖的冰晶，快步走到派厄斯身边，与他背靠背站立，警惕着重新围拢的魔兽。

“下次能不能别这么暴力？我的‘剑’差点被你震碎！”

“哼，碎了正好换把新的，你这把‘娘娘腔’的剑早该换了。”

派厄斯嗤笑一声，赤红的瞳孔扫过兰斯特手中那柄流淌着湛蓝光晕的细剑，毫不掩饰地嫌弃。

“闭嘴吧，红毛刺猬！这叫‘美学’！！特蕾普的饼干一个都不会给你留了！”兰斯特笑骂了一句，手中的“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湛蓝的剑光再次亮起，迎向新一波的魔兽狂潮，“来比比谁先清完这一波？”

“怕你？”派厄斯赤红的眼中燃起好胜的火焰，猩红长矛发出兴奋的低鸣。

两道身影，一红一蓝，如同两道毁灭与守护的飓风，在猩红的炼狱战场上纵横睥睨，所过之处，黑化魔兽如同被收割的麦草般纷纷倒下。

那配合无间的默契，在战斗中偶尔交换的眼神和恶劣却熟稔的斗嘴，构筑起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线，也勾勒出一段属于挚友之间，短暂却真实的……情谊。

——

篝火发出一声轻微的爆响，几点火星飘起。

帐篷里一片安静。

玛莎坐在矮榻边，用一块干净的软布，沾着温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你额头上因幻象纠缠而渗出的冷汗。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宛如‘母亲’那般。

“做噩梦了，孩子？” 她低声问，苍老的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你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要挣脱束缚。

左肩的剧痛依旧清晰，但更深的寒意却来自灵魂深处，来自幻象中那让你难以相信的‘温存’。

你只觉得恶心。

脑海中大伯雷震被贯穿胸膛的画面，与派厄斯在幻象中和兰斯特并肩战斗的画面碰撞。

被派厄斯毁灭的村庄，那些无辜的人……兰斯特那彻底绝望空洞的眼神……一切如同破碎的镜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切割！

“呃……”

你痛苦地蜷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呻吟。

汗水浸透了里衣，冰冷地贴在身上。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玛莎轻轻拍着你的手臂，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在这鬼地方，能活下来就是神迹。别想太多，养好伤要紧。”

她的话很朴实，带着荒原生存者特有的坚韧。

那个叫鲁克的小男孩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蹲在矮榻边，手里捧着半个烤得焦香的，类似块茎的东西，递到你面前，大眼睛里满是真诚的关切：“姐姐，吃！‘沙薯’，甜的！吃了就不痛了！” 他脸上还沾着炭灰，模样有些滑稽。

看着男孩脏兮兮的小脸和那双不掺任何杂质的眼睛，看着老妇人布满皱纹却充满善意的脸，看着篝火旁老人依旧沉稳打磨木矛的身影……幻象中那毁灭的猩红、冰冷的绝望、刻骨的恨意，似乎被这简陋帐篷里微弱却真实的暖意冲淡了一丝。

你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想对鲁克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厉害。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嘶哑：“谢谢……我还不饿。”

意识再次变得昏沉粘稠。

篝火的光晕在眼前模糊，扩散，帐篷里老妇人低低的安抚声，老人打磨木矛的沙沙声，孩子们偶尔的窃窃私语……

所有的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渐渐远去、模糊。

最终，一切声响都消失了。

你再一次沉入了一片无垠的、没有任何边际的荒原。

没有风，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那绝对的寂静如同最沉重的棺椁，将你紧紧包裹。连左肩那撕裂般的剧痛，都在这片死寂的荒原中变得遥远而麻木。

只有胸口一点细微的灼烫，如同黑暗中唯一残存的火星，顽强地证明着……你还活着。

意识在一片死寂的荒原里飘荡，感觉不到时间，也分不清方向，只有一片让人喘不过气的虚无。

唯有胸口一点细微却顽固的灼烫，如同沉入深海的航标灯，微弱地锚定着“存在”的坐标。

不知过了多久，那点灼烫感骤然加剧！

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针，从胸口的雷光花胸针处猛地刺入，狠狠扎进心脏深处！随之而来的并非疼痛，而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恐怖的吸力！

“唔——！”

你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并非在萤火部落那昏暗温暖的帐篷里！

眼前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壮阔与混乱的……战场！

这甚至超越了“战场”的概念。

这是一片星辰崩毁的末日坟场。

脚下并非大地，而是无数破碎的、流淌着熔岩般金色与污秽暗红色泽的巨大星体碎片。

这些碎片如同被无形巨手随意抛掷的岛屿，在充斥着狂暴能量乱流的虚空中漂浮。碰撞。

每一次撞击都爆发出撕裂空间的恐怖巨响和足以汽化钢铁的冲击波。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神性气息……狂暴的元力乱流，以及……一种源自宇宙最深层的，冰冷死寂的……黑暗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