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世界：明日永不落幕 第18章 玻璃瓶中封存的银河

三角支撑区里一片死寂，只有海水轻轻拍打金属板的哗啦声，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远处探照灯的光束偶尔扫过附近的海水，带来一片短暂而诡异的亮光，引擎的轰鸣声似乎更近了，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压迫感。

安迷修沉默了很久。

久到你几乎以为他因为疲惫和失血昏睡过去。

他才缓缓睁开眼，蓝绿色的眼眸转向你，里面没有了最初的震惊和愤怒，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复杂的审视。

“布莱尔......小姐？”

他尝试着念出这个名字，语气带着一种确认后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他看着你苍白的脸，那双褪去了所有伪装的紫色眼瞳，声音低沉而沙哑：“在深海采集站......在经纪公司楼下......在排练厅......甚至......在刚才的舞台上......”

他每说一个地点，语气就沉重一分。

“你一直都在......伪装成‘银狐’？”

这不是质问，更像是一种梳理和确认。

骑士的洞察力让他将过去那些细微的违和感——偶尔流露的眼神、细微的动作习惯、声音里不易察觉的波动——与此刻的真相串联了起来。

你靠在冰冷的金属板上，止痛剂让剧痛变得可以忍受，但失血和寒冷带来的虚弱感依旧如同附骨之蛆。你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没有闪躲。

事已至此，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

“是。”

你简单地回答，声音依旧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紫色的眼瞳里没有太多情绪，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

“为了......避免一些麻烦...也为了...弄清楚一些事。”顿了顿，补充道，“就像你为了骑士的职责，追查赞德和研究所。”

安迷修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显然没有料到你会提到他的职责，这似乎将他准备追问的“目的”堵了回去。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你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肩，又看向昏迷不醒的希尔原本所在的方向，最后落回你脸上。

“赞德......他带走了希尔小姐。”

他的声音带着沉痛和无力。

“他称她为‘污染源’......神使的任务......”

他握紧了右拳，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蓝绿色的眼眸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艾琳......她......”

艾琳扑向控制台的身影，她最后眼中燃烧的疯狂与解脱，还有那漫天的血雾......这些画面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解脱了。”

你低声说，声音在寂静的海水中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残酷。

“用她自己的方式。研究所......再也无法控制她了。”

这或许是艾琳唯一能为自己和西尔维亚做的事情。

安迷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靠在冰冷的金属板上，仰头望着上方交错扭曲的金属废墟和偶尔透下的、遥远而扭曲的光影。

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更有精神上的沉重打击。

他守护的人被掳走，他曾经最信任的师兄是敌人，他并肩作战的同伴，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骑士的信念在这片冰冷的海水中，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无法洗刷的阴霾。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和远处引擎的轰鸣中缓缓流逝。

冰冷的海水不断带走体温，失血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

你感觉意识又开始模糊。

“救援......还是追兵？”

你勉强提起精神，看向探照灯光束扫来的方向，声音虚弱。

安迷修也强打起精神，侧耳倾听，蓝绿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光束的来源。

“引擎型号不像悬空城常规巡逻艇......太快了。”

他眉头紧锁，语气凝重。

“可能是......雷王星的星舰。”

雷王星？

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刺入你昏沉的意识。

那个早已模糊在记忆深处的、变得逐渐冰冷而压抑的皇宫？

那些戴着面具的面孔？

越来越沉默的父亲？

那个试图用规矩束缚你，却又偷偷给你塞过糖果的兄长？

还有......那个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只能隔着冰冷屏幕看到影像的......雷伊？

以及......把你扔下的......雷狮......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混杂着冰冷、疏离、一丝几乎被遗忘的、被压抑的微弱期待，以及更多的不确定和警惕——瞬间涌上心头。

你会在这里遇见他们吗？

以这种狼狈不堪、濒临死亡的模样？

你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似乎想将自己藏进这片冰冷的阴影里。

紫色的眼瞳深处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和抗拒。

相见？还是不见？

在这个时刻，这个地点？

答案模糊不清，只有左肩伤口传来的钝痛无比清晰。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崩塌平台的缝隙里，一道极其耀眼的、不同于救援探照灯的、带着强大能量波动的光束猛地穿透海水，如同巨大的光矛，狠狠刺向远处那几艘不明舰船的方向！

轰隆——！！！

沉闷而巨大的爆炸声透过海水传来，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恐怖的冲击波！海水剧烈地翻涌起来！

安迷修脸色一变，警惕地看向爆炸的方向。

冰冷的海水不断带走体温，每一次心跳都拉扯着左肩的剧痛。

安迷修靠在你旁边的金属板上，湿透的棕色碎发贴在苍白的额角，呼吸沉重而短促。他左臂临时包扎的布条又被染深了一层，血混着海水，在脚下积成一小片淡红。

你蜷缩着，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钢板，止痛剂的效力在对抗失血的寒冷和剧痛时显得杯水车薪。

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模糊地晃动着远处探照灯扫过的巨大光柱，还有那沉闷的、越来越近的引擎轰鸣——悬空城救援队的信号。

然而，你和安迷修的目光，都没有投向那代表生机的光束。

你们的视线，死死锁定在赞德带着希尔消失的方向——那片更深、更暗、如同巨兽咽喉般的海渊。

希尔被带走了。

被赞德带走了。

艾琳用生命换来的解脱和真相，绝不能以希尔被当作“污染源”清除作为代价！

剧痛和失血的眩晕让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感。

安迷修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左臂的伤口在冰冷海水的浸泡下，边缘的皮肉已经泛白，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让他额角渗出冷汗。

但你们眼中，只有那片吞噬了希尔身影的黑暗。

“不能......让他带走她......”

你从齿缝里挤出嘶哑的气音，紫色的眼瞳里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

“安迷修。”

你看向他，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你想到了阿奇尔的那句调侃，你眼睁睁的看着阿奇尔消失，现在又要眼睁睁看着希尔被‘清除’吗……？

明明已经觉醒了元力，为什么......你还是谁都留不住......

“...抱歉啊，把你拖累......不过，某人说对了，我就是没脑子......”

安迷修蓝绿色的眼眸猛地转向你。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温和与克制。

“救援队很快就会到了。”你强撑着身体摇晃着站起身。

“不......请让在下一起。”

“......？”你愣了一下。

“这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可，身为骑士，在下绝不会让您独自涉险的。”

安迷修看到了你眼中的疯狂——那是明知必死也要一搏的疯狂。

“...请放心，并不存在‘拖累’......这是在下自己的选择。”

他没有任何犹豫，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安迷修咬紧牙关，无视左臂传来的剧痛，用那只受伤的手臂死死揽住你的腰！同时，他那条还能发力的右腿在金属板边缘狠狠一蹬！

噗通！

两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赞德消失的方向猛扎下去！

动作之猛烈，牵扯得两人伤口同时崩裂，暗红的血雾在墨绿的海水中瞬间晕开！

冰冷的海水再次灌入口鼻，窒息感和剧痛双重折磨着神经。

他的伤口处，鲜血如同墨汁般不断渗出，染红了周围的海水。

你的左肩更是如同被反复撕裂，每一次划水动作都让你眼前发黑，紫色的眼瞳因剧痛而失焦，却又死死盯着前方。

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追逐。

失血、重伤、冰冷的海水，都在快速吞噬着你们残存的体力。

赞德的速度远非你们能及。

视野越来越模糊，意识在剧痛和窒息中沉浮。

就在你们即将力竭，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般彻底淹没意识的前一刻——

前方深海的巨大阴影里，隐约出现了一个被废弃管道缠绕的、小型深海勘探平台的轮廓。

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站在平台边缘，似乎正准备将昏迷的希尔放入一个类似逃生舱的装置中。

是赞德！

“赞德——！！！”

安迷修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吼声，声音在海水中破碎变形，却带着穿透一切的悲愤和决绝！

赞德猛地回头！

金红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惊愕的光芒！

他显然没料到这两个重伤濒死的人，竟然能追到这里，更没料到他们会如此......不要命！

“这是要一起和我‘殉情’吗~！”

赞德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他反手将希尔推进打开的逃生舱，幽绿的重剑瞬间出现在手中，剑锋直指冲来的你们！

剑身上缠绕的幽光暴涨，带着毁灭的气息！

你和安迷修根本没有任何闪避的意图！也无力闪避！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将你推向希尔，身体却义无反顾地回旋。

赞德的幽绿重剑带着撕裂水流的力量，狠狠劈在了安迷修仓促交叉格挡的双臂上！不是剑锋，而是沉重的剑身！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

安迷修的身体如同被巨锤击中，猛地向后倒飞！

口中喷出的鲜血在海水中化作刺目的红雾！

他撞在身后的金属管道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身体软软地滑落，意识瞬间模糊，只有那双蓝绿色的眼眸还死死睁着，望向希尔的方向。

而你，被安迷修那一推之力送到了逃生舱旁边。

你甚至没回头看一眼安迷修的状况，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左肩那几乎撕裂灵魂的剧痛和救下希尔的渺茫的强烈愿望上。

“放开她......”

你盯着赞德，紫色的眼瞳因剧痛和疯狂而布满血丝！

没受伤的右手闪电般探出，不是攻击赞德，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抓住了逃生舱边缘希尔冰冷的手腕！

仿佛那是溺水者抓住的唯一浮木！

这个动作彻底暴露了你毫无防御的后背！

赞德金红色的瞳孔骤然收缩！看着你为了抓住希尔而门户大开的后背，看着你左肩伤口因剧烈动作而疯狂涌出的鲜血，再看向旁边那个意识模糊、双臂骨折、却依旧用眼神死死守护的安迷修......

一股极其复杂、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情绪猛地冲上心头。

烦躁？不屑？还是......一丝被这近乎愚蠢的、玉石俱焚般的守护所触动的......震动？

他握着幽绿重剑的手，那原本准备顺势劈下、将你这个碍事的“容器”也一并重创的手臂，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

剑锋上暴涨的幽绿光芒，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嗡！

一股强大而混乱的声波猛地从不远处扩散开来！

是艾琳自毁引发的核心能量彻底失控爆发的余波！整个废弃平台剧烈震颤，海水疯狂搅动！

赞德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和混乱分了神，身体微微一晃。

你抓住这千分之一秒的机会！

用尽最后一丝意志，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将昏迷的希尔从半开的逃生舱里拖了出来！

同时身体因为反作用力和剧痛，重重地撞在旁边的金属舱壁上，眼前彻底一黑，意识瞬间沉入无边的黑暗。

但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你的手，依旧死死地抓着希尔的手腕。

无边的黑暗吞噬意识的前一瞬，掌心希尔手腕冰凉的触感，成了连接濒死灵魂与残酷现实的最后锚点。

指尖嵌入皮肉的力度，是你对‘这次绝不放手’的无声誓言。

海水剧烈翻腾，废墟不断崩塌坠落。

赞德站在摇晃的平台上，看着眼前昏迷不醒、被你死死护住的希尔，又看向旁边重伤昏迷、双臂扭曲的安迷修，最后目光落在你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如纸、却依旧维持着守护姿态的脸上。

他金红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剧烈的风暴。

任务？清理？神使的指令？眼前这三个为了彼此、为了真相、为了守护而拼得支离破碎的人......

“啧......”

一声极其复杂、带着浓浓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轻嗤，从赞德的齿缝间溢出。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啊。”

他手中的幽绿重剑缓缓垂下，剑身上的光芒彻底收敛。

赞德蹲下身戳了戳你苍白的脸：“...怎么变得这么傻了呢？脑子让你吃掉了？”

他嗤笑了一声，指尖轻轻摩挲过你冰冷的皮肤。

“没有本帅哥在...可要怎么办呢~”

赞德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金红色的瞳孔在扫过你们三人惨状时几不可察地暗沉了一瞬。

他动作麻利却不算温柔地掰开安迷修紧握的拳，将针剂扎进他手臂，然后是希尔。

轮到你时，他的指尖在你颈侧停留了一秒，仿佛在确认那微弱脉搏的跳动，才将冰凉的液体推入。

“麻烦的小鬼们......还有......不知死活的‘小白眼狼’......我还等着你赔我的‘斗篷’呢~~”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崩塌的废墟和翻涌的墨绿海水中。

留下昏迷的希尔，重伤濒死的安迷修，以及失去意识却依旧抓着希尔不放的你，在冰冷的海水里随波沉浮。

直到悬空城救援队的探照灯光束，终于穿透黑暗，笼罩了这片惨烈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