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与围城 第93章 柳如烟的归来

医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着消毒水与沉重情绪混合的味道。叶凡刚在苏雨墨的病房外，隔着玻璃确认她因麻药和疲惫沉沉睡去，又转到ICU区域，透过那扇厚重的隔离窗，凝视着里面身上插满管线、依旧昏迷不醒的林晚晴。他如同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疲惫深入骨髓，却不敢有片刻松懈。

就在他靠在ICU外的墙壁上，揉着刺痛的太阳穴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轻微却略显滞涩的脚步声。

他抬起头，瞳孔微缩。

是柳如烟。

她来了。

没有往日的摇曳生姿，她的步伐比平时慢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显然身上的伤并未痊愈。她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与医院格格不入的墨绿色丝绒长裙，只是外面随意罩了件黑色的长风衣，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唇上那抹艳色也显得有几分脆弱。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桃花眼微微眯着，扫过空旷的走廊，最终，目光定格在站在ICU窗前的叶凡身上。

然后，她的视线越过叶凡，落在了ICU里面，那个躺在病床上、头上裹着厚厚纱布的林晚晴身上。尽管隔着玻璃和距离，她似乎也能感受到那里弥漫的沉重与……叶凡专注的守护。

她的脚步在离叶凡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没有立刻上前，也没有开口。

叶凡也看到了她。他看到她脸上未愈的疲惫，看到她刻意放缓的步伐，心中一紧，知道她肯定是强撑着过来的。他张了张嘴，想问她伤势如何，想感谢她之前在救援中的关键作用。

但柳如烟先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慵懒勾人，带着一丝沙哑和淡淡的，几乎听不出的涩意：

“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她的目光从ICU内的林晚晴身上收回，重新落在叶凡脸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完成任务的疲惫，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的、混合着自嘲与黯淡的光芒。她像是一只在外搏杀、带着猎物归来的母豹，却发现巢穴旁，守护者正精心照料着另一只受伤的、更需要呵护的幼崽。

叶凡喉咙有些发干，他听出了她话里的那丝意味。“如烟，你的伤……”

“死不了。”柳如烟打断他，语气恢复了点平时的漫不经心，却像是隔了一层纱，带着刻意的疏离，“楚医生救出来了，李明轩的爪牙也清理得差不多了，后续的扫尾，陈默会处理。”

她像是在做任务汇报，简洁，直接，避开了所有可能涉及个人情感的话题。她的目光再次瞥向ICU，嘴角扯起一个极淡的、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林妹妹……倒是演了一出情深义重。”

这话带着她一贯的尖刻，但叶凡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于往常的情绪，那不是纯粹的讽刺，更像是一种……置身事外的落寞。

“她是为了救我。”叶凡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如果没有她，现在躺在里面的可能就是我。”

“是啊，救命之恩。”柳如烟轻轻重复了一句，尾音飘忽。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涂着蔻丹、却因为之前行动而略显磨损的指甲，沉默了片刻。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脸上那些细微的情绪仿佛都被收敛了起来，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疲惫和淡漠。

“你守着吧。”她说着，转身似乎准备离开，风衣下摆划过一个有些无力的弧度，“我累了，回去歇着。”

“如烟！”叶凡下意识地叫住她。

柳如烟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只是侧过半边脸，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苍白的脸颊。

“这次……谢谢你。”叶凡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她的付出，知道她化身“刀刃”的决绝，更知道她此刻的疏离因何而起。

柳如烟闻言，轻笑了一声，那笑声轻飘飘的，带着点嘲弄，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

“谢什么？”她淡淡地说，“拿钱办事，各取所需罢了。我柳如烟……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说完，她不再停留，迈着依旧有些缓慢却坚定的步子，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那背影，依旧带着她独有的风情，却无端地透出一股孑然一身的孤寂。

叶凡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缕危险的玫瑰香气，与她最后那句言不由衷的“各取所需”交织在一起，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的心头。

她带着一身未愈的伤归来，为他扫清了障碍，救回了人。可她看到的，却是他在为另一个女人守夜，为另一份恩情沉重。

她那黯淡的眼神，比任何抱怨或眼泪，都更让叶凡感到一阵无声的窒息。他承诺给她的那个“位置”，在此刻医院惨白的灯光下，在生死未卜的林晚晴和冷静负伤的苏雨墨映衬下，显得如此模糊而遥远。

柳如烟的归来，没有带来胜利的喜悦，反而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情感世界里，那无法调和、日益复杂的困局。每一份深情，每一次牺牲，都像一道道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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