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与围城 第185章 最后的晚餐

苏雨墨的抉择，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叶凡心中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他没有试图挽留，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片更广阔的天空才是她真正应该翱翔的地方。但他需要一个仪式，一个郑重其事的告别，为这段交织着竞争、默契、误解、扶持的复杂岁月，画上一个清晰的句点。

他没有选择奢华喧闹的餐厅，而是将饯行的地点，定在了那间承载了无数重要时刻的顶层观景台。只是这一次，没有摇曳的烛光，没有精心布置的浪漫，只有一张简单的餐桌，两把椅子，以及窗外那片浩瀚无垠的、如同他们未来关系一般疏离又神秘的都市夜景。

苏雨墨准时抵达，她穿着一身利落的深蓝色套装，妆容精致，神色平静，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寻常的工作晚宴。只有细心观察，才能发现她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告别前的复杂情绪。

叶凡为她拉开椅子，动作自然而绅士。餐点上桌，是几道清淡精致的菜肴，配着一瓶年份不错的红酒。

“谢谢。”苏雨墨轻声道谢，声音在空旷的观景台上显得格外清晰。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只有刀叉轻轻碰撞瓷盘的声音，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底噪。气氛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历经波澜后的、奇异的平静。

最终还是叶凡先打破了沉默，他举起酒杯，目光沉静地看向她：“雨墨，这杯酒，敬你。敬你的选择，敬你的未来，也敬我们……这么多年。”

苏雨墨微微一顿，也举起了酒杯，与他轻轻一碰。水晶杯相撞，发出清脆悠长的回响。“谢谢。”她抿了一口酒液，醇厚的香气在口中弥漫开。

“我记得，”叶凡放下酒杯，目光投向窗外璀璨的灯海，仿佛陷入了回忆，“我们第一次联手拿下那个几乎不可能的项目时，也是在这样的深夜，就在这间办公室里，喝光了咖啡壶里最后一滴咖啡。”

苏雨墨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我记得。你当时说，如果失败了，你就从这楼上跳下去。”

叶凡也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些许自嘲和感慨：“年轻气盛。幸好，我们赢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星火的围攻，晚晴的变故，还有……我自己的很多糊涂账。每一次，在我最狼狈、最艰难的时候，回头看去，你总在那里。”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苏雨墨脸上，坦诚而深邃：“雨墨，我以前或许不懂，或许忽略了太多。但现在我很清楚，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擎天，也没有……能走出迷雾的叶凡。”

这番话，他说得缓慢而郑重，没有任何暧昧的暗示，却比任何情话都更撼动人心。这是一个强者对另一个强者最坦诚的认可，也是一个男人对陪伴自己走过最艰难岁月伙伴最深的感激。

苏雨墨静静地听着，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垂下眼帘，掩饰着眸中翻涌的情绪。良久，她才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我们只是……做了彼此应该做的事。叶凡，你本身就有能力走出来，我最多……只是没有在你跌倒时转身离开。”

她避开了他话语中更深层的情感指向，将他们的关系重新锚定在“伙伴”与“责任”的范畴。这是一种自我保护，也是一种对他的尊重——在她即将远行的时刻，她不想让任何未定的情感成为彼此的负担。

叶凡明白了她的用意，他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他转而问道：“去了那边，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

“先熟悉环境，理顺IBC内部的关系网络。”苏雨墨的语气恢复了职业化的清晰，“亚太区的商业生态与欧美不同，如何有效地弥合差异、促进更深层次的合作，是首要课题。另外，”她顿了顿，“楚灵儿那边的技术落地，或许可以通过IBC的平台，找到更全球化的应用场景和合作伙伴，这对擎天未来的布局也有利。”

即使是在告别之际，她依然冷静地规划着未来，甚至还在为擎天资本考虑。这种超越个人情感的理性和格局，让叶凡心中再次涌起那股混杂着敬佩、感激和一丝怅然的复杂情绪。

“看来，即使你去了日内瓦，我也没法完全摆脱你的‘阴影’了。”叶凡半开玩笑地说道，试图冲淡一些离别的伤感。

苏雨墨淡淡一笑：“希望是积极的阴影。”

晚餐在一种平静而深刻的氛围中接近尾声。他们没有谈论林晚晴，没有谈论柳如烟，也没有谈论那些横亘在彼此之间、尚未完全厘清的私人情感。他们聊工作，聊未来的行业趋势，聊可能存在的合作机会，像两个即将分别、却依然彼此信任的资深合伙人。

当最后的甜点被撤下，苏雨墨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明天早班的飞机。”

叶凡也站了起来，他知道，告别的时刻到了。他没有再说挽留或伤感的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样子刻在心里。

“我送你。”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口，步伐一致，如同过去无数个共同加班的夜晚。电梯门缓缓打开，苏雨墨迈步走入，然后转身，面向他。

“保重。”她看着他，说出了这两个字。一如她往日风格，简洁，有力，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你也是。”叶凡站在电梯外，目光沉静，“一路顺风。”

电梯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彼此的视线。金属门板光滑如镜，映出叶凡独自站立的身影，和那双充满了复杂情绪、最终归于平静和祝福的眼睛。

这顿“最后的晚餐”，没有眼泪，没有拥抱，甚至没有一句明确的关于“爱”或“关系”的界定。

但它却比任何激烈的告别都更加深刻。

他们用成年人的方式，用彼此都能理解的冷静和克制，为一段极其重要的关系，画上了一个暂时的休止符。

电梯下行，带着苏雨墨奔赴她新的战场。

叶凡站在原地，知道一段旧章已然翻过，而新的故事，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她，都将在不同的时空里，继续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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