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与围城 第62章 楚灵儿的医术

当叶凡带着一身血腥和凌晨的寒气，抱着生命垂危的柳如烟冲进医院时，得到消息的楚灵儿早已带着她最信任的医疗团队严阵以待。她没有多问一句，甚至没有去看叶凡那布满血丝、写满焦灼与恐慌的眼睛——那眼神让她心头莫名一刺，但她迅速将这点异样情绪压了下去。她的全部注意力，瞬间就聚焦在了那个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女人身上。

“准备手术室！立刻进行交叉配血，o型阴性血优先备用！建立双静脉通道，快速补液扩容！监测生命体征，准备紧急手术！”楚灵儿的声音冷静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一连串指令清晰迅速地发出，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她戴上无菌手套，一边快步跟着移动病床走向手术室，一边迅速检查着柳如烟的瞳孔、颈动脉，初步判断伤势。

那一刻，她不是叶凡的红颜知己，不是那个曾含蓄告白又被婉拒的温柔女子，她是楚灵儿医生，一个以救死扶伤为天职、拥有顶尖医术的专业人士。柳如烟在她眼中，首先是一个亟待抢救的重伤员，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

手术室的灯亮起，红色的光芒像一颗灼人的心脏，在走廊里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叶凡被隔绝在外，只能像一头困兽般来回踱步，每一次手术室门的开合都让他神经紧绷。而门内，是另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惊心动魄的战争。

无影灯下，柳如烟的身体显得更加苍白脆弱。楚灵儿主刀，她的动作精准、稳定、迅捷。剥离被血浸透的衣物，暴露伤口，清创，探查……肩胛的枪伤造成了肌肉和血管的撕裂，但幸运的是未伤及主要骨骼和神经。而小腹的那道刀伤则凶险得多，刀刃斜向上刺入，割裂了部分肠系膜，伤及了一段小肠，距离重要的腹主动脉仅有毫厘之差，凶险万分。

楚灵儿凝神静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由旁边的护士小心擦去。她的眼神专注而锐利，双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结扎出血点，修复受损的肠道，仔细冲洗腹腔，一层层缝合……每一个步骤都力求完美，将对身体的二次伤害降到最低。她深知，这样的伤势，不仅关乎生死，更关乎未来的生活质量。

时间在手术器械清脆的碰撞声和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缓慢流逝。当最后一针缝合完毕，楚灵儿仔细检查了所有指标，确认生命体征趋于稳定后，才缓缓舒了一口气，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手术成功，送IcU密切观察。”她脱下沾满血污的手术服和手套，对助手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当楚灵儿走出手术室，面对立刻迎上来的叶凡时，她已经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温和而专业的神情。她详细而客观地向他解释了柳如烟的伤势、手术情况以及后续可能的风险，语气平静，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伤得很重，失血性休克，但手术很成功。接下来24到48小时是关键，只要能平稳度过危险期，后续恢复希望很大。”她看着叶凡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和愧疚，补充道，“我会亲自负责她的术后治疗和康复方案。”

这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也像是一种无声的承诺。

接下来的日子里，楚灵儿几乎以医院为家。她每天都会多次查房，亲自检查柳如烟的伤口愈合情况，调整用药方案，监测各项生理指标。她的温柔和耐心，不仅体现在对柳如烟这个特殊病人的关照上，也体现在对医院里其他病患的照料中。她似乎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能让焦躁的病人平静下来。

柳如烟在术后第三天傍晚，终于从深度昏迷中转为浅度昏迷，偶尔会出现一些无意识的肢体活动，或者发出模糊的呓语，但并未真正清醒。叶凡依旧常常守在床边，而楚灵儿进来检查时，两人之间的交流也仅限于病情。

一次，楚灵儿在调整输液速度时，无意中瞥见叶凡握着柳如烟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他眉头紧锁，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不得安宁。而病床上的柳如烟，那只被握着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仿佛在无意识中回应着那份守护。

楚灵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不疼，却带着一种淡淡的酸涩和……了悟。她默默调整好设备，没有惊醒叶凡，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病房。靠在病房外的墙壁上，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东西，不言自明。

又过了两天，柳如烟的情况进一步稳定，被转入了VIp病房。在一个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进病房，暖洋洋的。楚灵儿例行检查完后，正准备离开，病床上却传来一声极其微弱、沙哑的声音。

“……水……”

楚灵儿脚步一顿，立刻转身。病床上，柳如烟的眼睫剧烈颤抖着，终于艰难地掀起了一条缝隙，那双曾经妩媚动人的桃花眼，此刻布满了迷茫和虚弱，正失焦地望着天花板。

她醒了！

楚灵儿立刻按下呼叫铃，通知护士站，同时快步走到床边，俯下身，用棉签蘸取温水，小心翼翼地湿润她干裂起皮的嘴唇。“你现在还不能喝水，先润润唇。”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带着专业不容置疑的力度。

柳如烟的眼神缓缓聚焦，落在了楚灵儿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清澈温和眸子的脸上。她的眼神里先是茫然，然后似乎认出了这双眼睛的主人，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了然，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窘迫？

楚灵儿看出了她的疑惑，一边继续用棉签轻柔地湿润她的嘴唇，一边轻声解释道：“你受伤很重，是我给你做的手术。这里是医院，你很安全。”

柳如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喉咙干涩得厉害。

“别急着说话，你昏迷了好几天，身体很虚弱。”楚灵儿制止了她，动作依旧轻柔，“叶凡在外面，要叫他进来吗？”

听到叶凡的名字，柳如烟的眼神波动了一下，随即却缓缓摇了摇头。她重新闭上眼睛，似乎在积蓄力气。过了一会儿，她又睁开眼，目光落在楚灵儿正在为她调整输液管的手上，那眼神不再充满攻击性和审视，而是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脆弱的平静。

她用尽力气，极其轻微地动了动那只没受伤的手的手指，似乎想表达什么。

楚灵儿看懂了。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那几根冰凉的手指。

没有语言的交流，两个女人，在这一刻，通过这短暂的、由医患关系延伸出的触碰，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理解。

柳如烟的手指在楚灵儿温暖的掌心中微微放松，然后彻底无力地垂落下去，她似乎又陷入了昏睡，但眉头却比之前舒展了许多。

楚灵儿轻轻将她的手放回原位，掖好被角。她站在床边，看着这个曾经让她感到隐隐威胁、风格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女人，此刻如此脆弱地躺在这里，而自己，是那个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人。

一种奇特的感受在她心中弥漫开来。没有胜利者的优越，也没有情敌间的嫉妒，反而有一种……同为女性，在命运漩涡中身不由己的淡淡共鸣，以及一种源于职业成就和生命被挽回的欣慰。

她们之间的关系，因为这场生死攸关的救治，因为叶凡这个纽带，悄然发生了转变。不再是单纯的情敌，也不是朋友，而是一种更复杂、更难以界定，掺杂着救命之恩、微妙竞争、以及一丝彼此认知后的奇特共存。

楚灵儿转身离开病房，阳光在她白色的衣袍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知道，当柳如烟彻底清醒，她们或许依然会站在某种微妙的对立面上，但因为这段在生死边缘交织的经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而她，楚灵儿，始终会恪守她作为医生的职责和底线，也会……忠于自己选择放下的内心。